“行了,行了。”昝母赶忙阻止丈夫的发难,低声道,“一清还在家呢。”
是的,昝一清还在家里,还在里屋舒舒服服的睡着,也或者没有睡,兴许还听到了院子里昝三邻被昝父教训声音。
昝母唯恐昝一清依旧维护昝三邻,隔膜了他们母子的情分,所以才劝阻了丈夫的暴行。
昝三邻却知道,即便昝一清真的听到了昝父对他施行棍棒主义的声响,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替他鸣不平了。
泥泞的水田上,昝家下地的人个个挽起了裤管,每个人都看到了昝三邻小腿上新鲜的血痕,皮肤被划破了的带出了的血丝鲜艳得刺眼,有些还是一点一点的,像被什么利刃戳开了一个血洞,然而却没有人敢问昝三邻伤从何处来。
昝五湖的任务是把一束又一束的稻谷递给昝父,无须下水,就站在田埂上,这在收稻谷的程序里是最轻松的活儿,她完全可以跟昝三邻替换一下任务,可她怕水蛭,怕得没命,每次见到它们的踪影便会花容失色惊叫连连,每次昝母都拿这种事告诫她:“看你还要不要好好读书,读不上,留在上湖村做一辈子的农民,年年被水蛭吸血。”
她不止一次的发誓,一定要脱离农家,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不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她渴望有昝三邻一半的资质,随随便便就能考到高分,去好的学校读书,就算考不上了,不是还有嫁人这一条道路可走么?去了好的学校,肯定能遇到像那人一样优秀的人……
昝四海的唇嗫嚅着,他想让三哥回岸放牛,南方的水田,丰收的季节里,水蛭也多,它们闻血而至,如同跗骨之蛆,一点血腥味在它们跟前无所遁形。
他看了看在打谷机旁劳作的昝父,又看了看弯腰割稻谷的昝母,想起了前些天自己不专心割破了一块皮时的情形,他割的很浅,昝父昝母没把这小伤口放在眼里,农家子弟,哪个手中不是伤痕累累的?也便没格外照顾,分配轻一点的任务给他,比如放牛捡柴。
只有昝三邻包揽了他的那一份,让他先回家收稻谷做饭烧水,连山坡上的牛会一并牵回家,勤快得好像要把以后每一年的农忙活全部做完一样。
“三哥,要不……”昝四海来到昝三邻的跟前,低声道,“今天你的活我来做吧。”
昝三邻笑笑,把手中的稻谷递给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可是这个笑容,昝四海看的很憋闷,那么苦涩,那么绝望,偏偏糅合成为一个笑。
这一天,昝家劳作了很晚,八点多的时候才踩着浓黑的夜回家。
吃饭的时候,屋后传来了几声狗叫声,昝母一边夹菜给昝六合,一边骂道:“哪家人的狗这么晚了才出来觅食了。”
昝五湖想搭话说肯定是哑伯家的,可她看了一眼昝三邻,便乖乖扒饭不说话了。
昝三邻放下了碗,低声说了一句:“我洗澡去了。”
农家人虽然不太讲究,但吃完饭就洗澡还是会被念叨的,可昝父昝母没有发话,双胞胎更不敢多说,空气有点凝重,直到昝三邻离桌了,一家五口人才扯开了家长里短。
房间橘黄色的灯火一亮,屋后的狗叫声又响起,那是熟悉的声音,他知道,邱粤来了。
那还是在端午节时候,依旧是这个房间,邱粤趁着四下没人,揽住他的腰身问道:“狗这么通灵性,你不应该害怕它们。”
“它怎么通灵性了?”昝三邻开始一根又一根的掰开禁锢着他腰身的手指,却又被身后人一根又一根的合拢,加固力道。
“它会跟人类沟通!”邱粤孜孜不倦的赞扬。
“这么说,你懂得它们的语言?”昝三邻彻底放弃了与他的拉锯战,索性任由他搂抱了。
“那是!”邱粤学着狗叫了几声,然后嘿嘿干笑道,“听明白了没,这是它们求爱的声音!”一边用发硬的下体蹭上他的臀部。
昝三邻气恼至极,一边挣扎一边以肘相抵,最终还是于事无补,喘息中,他喃喃地骂了一句:“狗东西”身后发情的人蹭得更起劲了。
昝三邻取出那套洗得干干净净的校服,他回家就只穿着这一套校服,虽然后来昝一清去过市一中办理退学时也收拾过他的东西,但只拿走了身份证与银行卡,这两样东西都放在上了锁的储物柜里,储物柜最里面还有隐秘的东西,昝一清没有收拾其他东西,肯定也没发现储物柜最里面的物件。
洗澡房已经换到了那间新建的厕所间去了,经过客厅时,昝三邻再看一眼饭桌上其乐融融的亲人,却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于是毅然地跨出了家门。
浓黑的夜幕里,果然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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