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楼扶芳终究还是稚嫩了些,虽有着才干与抱负,处事之中却欠缺圆滑,唯有经历一番磨砺,才能真正地成为栋梁之才。宁折不弯虽是气节,却也是某些路途当中的绊脚石。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原主将楼扶芳发配边疆的行为,楼扶芳后来才能站到那么高的位置。
“残暴不仁?”卫成泽被气乐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楼扶芳,眼底一片讥诮,“我以为这种名声,我已经足够多了?”
“昏庸无道,听信谗言,刚愎自用,贪图享乐……”一个个地列举着外头的人对自己的评价,卫成泽侧着头看着楼扶芳,“你觉得,我还会在乎头上再多一个‘残暴不仁’的称号吗?”
楼扶芳没有说话,他也着实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卫成泽这个问题,甚至于在今日之前,他也是那些对卫成泽抱有同样评价的人之一。可既然知晓了卫成泽并不似想象中的无能与昏聩,楼扶芳却也不愿意他就这样顶着这些骂名。
“他们再如何说也是您的父母,”既然不能从这个方面来说服卫成泽,楼扶芳只好换一个角度,“血浓于水……”“一对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后宫这片吃人的天地的父母吗?”冷笑着打断了楼扶芳的话,卫成泽看着他噎住的表情,微微眯起了双眼。
楼扶芳看着卫成泽,数次张嘴,却都没有说话。只要想到卫成泽如今的身体状况,再多劝说的话语,也便说不出来了。虽说卫成泽刚才表现得对此并不在意,可无法拥有自己的子嗣对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楼扶芳还是明白的。可若是仅仅因为这个,就想方设法处死自己的生身父母……楼扶芳的眉头皱了起来,仍旧对此无法接受。
“你就不好奇……”看出了楼扶芳心中的想法,卫成泽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唇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吗?”
楼扶芳闻言一愣,这确实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当年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肯定会对此守口如瓶,而卫成泽,又不可能无端地怀疑自己的身世,更不会莫名其妙地就去调查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只是这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楼扶芳先前以为,卫成泽不过是因为一些意外而得知了一些风声,才会顺着追查下去的,可现在听卫成泽的话,似乎事情并非如此?
“这件事可是你最敬爱的父亲,亲口告诉我的呢,”见到楼扶芳惊疑的眼神,卫成泽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扔下了一颗炸弹,他停顿了一下,缓慢而又清晰地将剩下的半句话说了出来,“——在我十二岁那年。”
由于先皇膝下的子嗣稀少,又总因一些不明原因而遭逢意外,以至于当他突然病逝时,宫中的男丁竟只有当时仅有十二岁的五皇子卫成泽。国不可一日无君,别说是个已经识事了的五皇子,就算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那些大臣也会赶鸭子上架,将人给推到皇位上去。
他们只需要那个位置上有人坐着就行了,至于坐着的是谁,他们丝毫不关心。
莫名地就被推至高位的孩童面对周遭各怀心思的目光,满心惶恐,茫然不知所措,如一具傀儡般,任由那些外戚大臣摆布。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来到了他的身边,牵起他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他这样对卫成泽说。
“父皇……”卫成泽顿了顿,改口道,“先帝的身子向来健硕,为何偏偏在那时染了风寒,药石无灵,最终与世长辞?”
楼扶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忽然想起,似乎正是卫成泽登基的那一年,他的父亲得到提拔,担任御史大夫一职。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就在楼扶芳还沉浸在震惊当中的时候,卫成泽却忽地叹了口气,盘着腿在楼扶芳的面前坐了下来。没被衣摆遮住的一只足露了出来,那瓷白色的肌肤,仿佛比这用玉石铺就而成的地板还要细腻上几分。圆润的脚趾微微蜷起,因为地面的寒气而颤了颤,又往衣摆底下缩了缩,可最终还是露了大半在外面。那模样,不知怎的,竟显露出几分无端的可爱来。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楼扶芳仿佛被烫到一般地移开视线,浑身僵硬得仿佛石头一般,他甚至都不敢往卫成泽身上看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楼扶芳的模样逗乐了卫成泽,只听得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刚才的怒气似乎已经消散了,就连语气听起来也轻快了不少:“虽说他确实是存着利用的心思,可到底帮助我走出了当时的困境,我也说不上有多怨他——说不定那时候,我的心里还是有点感激他的。”
“不过,也仅仅只有那个时候罢了。”
像是回忆什么一般,卫成泽神色有些怔怔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是一个御史大夫的位置而已,他想要,我还是给得起的,只可惜……”
“他最近的行事有些古怪,也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卫成泽的口吻忽地一变,仿佛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子,“留着他始终是个祸患,倒不如——斩草除根。”
楼扶芳起初还未反应过来卫成泽在说什么,可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却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说这话的人,是他的父亲?
说起来,前些日子,他因为一件与科考有关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家中都有好几日未归,难道就是那时……楼扶芳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任谁在得知养育了二十几年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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