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山庄乃皇家出资建造,豪华精巧也就非同一般,入得庄内,沿途都是雕檐画栋曲水流觞,名花珍木蜿蜒绵长,各色假山雕石错落有致,越是往深处走,景色就越加不同,春有百花齐放,秋有香山红叶,夏有芙蓉雨露,冬有红梅白雪,真真是美景尽收眼底,看得人眼花缭乱。
仆人引导着卫双行王元往溪水边走,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往日拘于礼节的学子们纷纷席地而坐,半夏阳光从林间投射而下,学子们吟诗弄词,到处都是蓬勃向上的气息。
安锦清和王元一同入内,本就是一件让人跌落下巴的事,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乍然一停,众人说话声都低了八度。
卫双行见到施逸,心里倒是有些惊讶,这要换其他人,不说直接滚回中京去,也断不会这么‘坦坦荡荡’就来了。
王行领着一众洛阳士子上前行礼,若众士子之前只把传言当谣言,那现在见安锦清和王元一同进来,安锦清身上的污水,算是一把洗干净了。
一干人明里暗里的神色各异,不过碍于施逸在场,便都装作不知此事,只不过无人再敢多嘴一句了。
王元见施逸也在,脸色便有些不好,但他身为年长者,对后辈也不好过多责难,只微微摆手作罢,待一看士子会上都是意气风华的读书人,也就颇为欣慰地点头道,“老夫只是凑个热闹,大家随意些,别被老夫搅了兴致。”
卫双行看了眼正瞪着他安锦文,暗自皱皱眉没理会。
通廊边候着的仆人通传了一声,一身正青色官服的洛阳郡守方同与巡按御史柳清一同进来,朝王元行官礼道,“下官见过学士大人。”
“不必多礼。”王元摆摆手,笑道,“今日是年轻人的事,方大人和秦大人也都随意就好,洛阳多出才子,今日我们几个老头好好看看,若确实有真才实学,老夫定会如实上报给皇上,绝不埋没了有用之才。”
洛阳郡守方同虽然年过五十,但精神熠熠,口方鼻直,仪表堂堂,从上任至如今刚满三年,为官清廉,刚正不阿,这些年成了百姓口里的清官好官,也甚得读书人的爱戴。
方同等王元落座后便朗声道,“王学士乃当世大家,是我们洛阳人,本官希望众位学子都能效仿王学士,博观约取,厚积而薄发!十年寒窗苦读,今日就把你们最真实的学识本事都拿出来,让学士大人和巡抚大人看看,你们有没有虚度光阴!”
方同说得掷地有声,底下士子也是情绪激动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己展露出来,王元脸上带笑,摆袖道,“开始罢!”
候在一旁的仆人一一上前,在各位士子面前放上案桌,布置了笔墨纸砚,王元朝卫双行颔首,一众士子都安静下来。
卫双行颔首起身,朗声念道,“芳菲触目已萧然,独著金衣奉老仙,晴明落地犹惆怅,何况飘零泥土中。”
“嗤--”卫双行声音未落,就听得噗嗤一声,有些愣住了,这声音什么意味他听得明明白白,可这在读书人之间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只有笑懒惰贪婪的,断没有笑才学不好的。
更何况王元这首诗堪称绝品。
纵然卫双行不爱诗词歌赋,也知道王元这一首牡丹令,前两句夸了洛阳牡丹品种繁多,能从二三月一直开到十月金秋,后两句也借牡丹表达了不希望有真才实学的被埋没、爱才惜才的意思。
卫双行目光诡异地看着安锦文,心里啼笑皆非,这个二哥为了打压他,果真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
安锦文原本就对卫双行和王元一道进来非常不满,又见卫双行一个庶子,一来就坐在了下首第一位,再想着父亲的话,心里就越发不忿,那里本该是他的位子,安锦清怎地还这般不知分寸,把自己当王元的弟子看,他也配!
安锦文瞟到王元看向卫双行颇为满意的神色,暗自咬碎了一口牙,现在见卫双行看向他,索性开口讽刺道,“四弟你真是心事多,这大好的日子,你非要写些什么昨日黄花,也不怕扫了大家的兴致,你问问大家,是不是?”
安锦文说着还朝一众士子看去,被看扫到的士子无不目光诡异地看着他,有几个胆小的,甚至还连连摇头,安锦文看着气氛不妙,这才顿住,心里暗道不好,连忙去看上面坐着的三人,一看之下顿时惊得六神无主。
王元脸色胀得通红显然是难堪到了极点,没当场甩袖离去,已经算是心怀宽广了。
王行瞧着还一脸茫然的安锦文,压下心里的鄙视,起身笑道,“锦文兄说笑了,今日的题目有二,一为牡丹,一为秋意,王学士这一首诗同时涵盖了两个题目,用字巧妙,立意脱俗,对学子们正巧起了引导作用,锦文兄,你莫不是不知道今天的题目,才出此妄言吧?”
王行这一席话算是给安锦文丢了个惊天动地的闷雷,他头一次参加士子会,又是应了施逸的邀请,施逸心不在焉,哪有功夫跟他说士子会的这些细节,他只当那诗是卫双行作的,不讽刺两句,还要他舔着脸夸赞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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