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尽管上辈子的他最终还是在自己的天真下枉然葬送了性命,可若不是有父皇千方百计、殚精竭虑地护着,身处宫阙的他又如何保得住那份天真?就算他确实对这些权谋筹算之事有些灵性,略有所知跟彻彻底底地牵涉其中也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至少,单就高氏之事而言,若无父皇点醒,他是绝对想不到背后还有这样多的玄虚、牵扯和顾忌的。
所谓醍醐灌顶,不外如是。
可为此深思细量后,萧宸固然收获颇多,付出的代价却也十分可观──因着思虑过甚、耗神过度,病情本已稳定的他隔天便陷入了长达三日的昏迷与高烧之中。若非体内自成循环的真气始终生生不息地吊着他的元气、维持住他的生机,就算没因此玩掉小命,只怕也会让本就残破不堪的身子再形恶化几分。
知晓事情的原委后,便是孙医令这样知所进退之人,都忍不住拐弯抹角地刺了帝王几句「揠苗助长」、「爱之适足以害之」;萧琰自个儿更是又急又悔,对自己不知该算是掉以轻心还是得意忘形的举动十分懊恼──在他想来,爱子再懂事也不过六岁,哪里晓得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而他这个做父亲的,明明该比谁都小心留意宸儿的状况,却因宸儿看似「好了许多」便失了分寸……若因此有了什么万一,又该找谁后悔去?
也因着这一折,尽管萧宸最终有惊无险,差点被吓去半条命的萧琰也放弃了原先尽早培养爱子接触政事的打算。他仍旧将处理朝政的空档耗在了病弱的爱子身边,谈论的话题却已由那些让他心烦意乱的政务变为了自己少年时的种种见闻和经历,用说故事一般的口吻避开过于复杂的谋算,只将重点放在了培养爱子的眼界和大局观上,让萧宸得以夯实基础,却又不至于因此思虑过甚损及根本。
对此,初窥权谋门径的萧宸虽觉得有些可惜,却也知道在自己的身体真正好起来前,将有限的心力耗费在这些事情上面,无疑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一般的愚蠢举动……所以他最终克制住了自己心底蠢蠢欲动的求知yù_wàng,只专心将时间和全副精力用在修习生生诀上,就盼能早一日累积到足够的真气迈入大周天,从而得以化解体内残余的毒性、彻底摆脱这祸害了他两辈子的桎梏。
──如此这般,三年的时间,一晃而逝。
或许真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萧宸虽因那盘桂花糕而经历了种种难以承受的苦痛,却也因此得遇机缘,在武道上展现出了身为皇子的他原先多半会给埋没的惊人天赋──仅仅两年不到,纯靠前生记忆窥得武学门径的他便已成功晋入了大周天,开始尝试操控体内的真气逐丝深入脏腑、一点一点化解起了体内残余的毒性。
他被「代父收徒」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就算脑海里仍清楚记着前生岐山翁的诸般讲解,可要想付诸实践,仍需得靠着他自己慢慢摸索……好在逼毒之事他前生便已经历过一遭,体内的生生之气又十分温和养人,整个过程虽进行得有些磕磕绊绊,却仍只耗费了一两年的光景便将体内的毒性去了个七七八八。
毒性渐去、带来的影响随之减弱,他损失的元气自也慢慢补了回来;而那张长年苍白的小脸蛋,也因体内生机的恢复渐渐显出了几分喜人的血色。
但恢复的过程毕竟是需要时间的。他受损的根本虽已在体内真气的调养下逐渐修复,有些影响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补回来的……而其中最为明显的一项,便非他的身量莫属了。
这三年间,尽管各种补元益气的汤药始终未断,可因残留的毒性作怪之故,萧宸身子在营养上的「收支」只能说是两两持平,身量自也没什么增长;明明已经九岁了,整个人看来却比七岁的萧宜还要娇小单薄不少……就算萧宸清楚自己迟早能够把欠下的份「长」回来,可偶尔见着萧宜的时候,迎着三弟「俯视」的眼神,那种矮人一头的感觉,却仍让骨子里是个成年人的他多少有些郁闷。
──当然,较之前生,仅只是「有些郁闷」的现在,无疑已经好上了许多。
两世为人,同样是从六岁到九岁,尽管萧宸对前生年幼时的记忆并不十分清晰,却仍没少把前生的事拿来和这辈子的经历做比较。而让他庆幸的是:虽然有些事──例如他的身高──确实没有太大的改变;但在他真正在意的层面上,事情的发展,却与前生有了相当大的不同。
其中差异最大的,莫过于他的姨母小楼氏的归属。
前生,萧宸虽同样在出事后搬回了紫宸殿正殿、重新过上了与父皇同吃同住的日子,但因身子遭毒性损了根本,又无生生诀之助,萧琰便是再怎么疼他、重视他,也不可能不管不顾地继续以家国之任相托……既然最「当之无愧」的他失去了继承的可能,帝王要想重新物色、培养合适的继承人选,「来源」便不外乎两种。
一是直接从余下的三个儿子里挑一个合心意的加以栽培;二是再多生几个儿子出来,尽可能扩大选择的范围后再行决定。
萧琰当时不过二十七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于立储一事本就谈不上急迫。想着余下三子里,皇长子萧宇驽钝平庸、心性偏狭;皇三子出于高氏,没直接让他找理由废了便已是极大的仁慈;剩下的皇四子萧宓又年幼顽皮、有欠定性……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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