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园内桃红柳绿,佳木繁阴。与程衍用完午膳已是未时,顾寒清将最后一泼鱼食抛入池子中,负手立在荷塘边。
清风拂面,水中锦鲤争相觅食的浮光掠影映照在他波澜不惊的瞳孔上,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生机盎然的跃动,嘴角逐渐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表少爷,总算找着您了。”
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背后远远地传来,顾寒清收回视线微侧过脸庞,只见程秀凝身边的贴身丫鬟兰馨已经朝他快步走了过来。
“你是…?”
“奴婢叫兰馨,是在程二小姐身旁伺候的。”
“兰馨姑娘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我们二小姐与表少爷许久未见,这次听闻表少爷回来,甚是欢喜,所以想请您到听雪阁一叙。”
兰馨轻声细语地说着,目光还时不时地对顾寒清瞟上一眼。
“二小姐吗…”
顾寒清眼波流转,却并未直接答应。虽说他和程秀凝也曾是儿时玩伴,可此刻在他脑中留有印象的却不是这些同他打闹追逐的玩伴。
换句话说,他现在想见的,是另一个人。
“表少爷,原来您在这儿呀,让我好找。”
正当顾寒清思忖着如何开口时,只见不远处又急匆匆跑来了一个身影,走近了才看清原来也是个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子。
那丫鬟兴致冲冲地跑上前来,在看到一旁的兰馨之后,即刻面露诧异之色,“兰馨,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是彩屏啊,”兰馨斜了她一眼语气不悦道,“我是奉我们二小姐的命特地来请表少爷前去叙旧的,你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
“哟,二小姐动作还真快呀,”彩屏阴阳怪气地嗔了一句,“真不凑巧,我也是奉大小姐之命来请表少爷去望月亭的。”
“那还真是对不住大小姐了,凡事讲究先来后到,看来今天只能劳烦彩屏你空手而归了。”
“什么先来后到?长姐为尊,长幼有序,想必二小姐不会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
“既然你说长幼有序,那做姐姐的不就更应该让着妹妹吗?怎么到了大小姐那儿都乱了套了。”
………
顾寒清本就无心应邀,如今看着眼前两个女人充满酸气的争锋相对,不禁无言以对,无奈之余,只想趁早逃离此处。于是便借机假意咳嗽了一声,这才让僵持不下的兰馨和彩屏识相地闭上了嘴。
毕竟,连两个丫鬟都尚且如此,她们两位主子之间的嫌隙只怕更胜一筹,他又何必去淌这趟浑水。
“劳烦两位能回去替我转告,二位小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实在没必要为此等小事伤了和气。来日方长,我舟车劳顿也有些乏了,改日定登门致歉。”
顾寒清虽然和颜悦色地说着,但语气里分明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
兰馨和彩屏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碍于旁边还有个竞争对手,一时间皆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寒清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只能厌弃地狠狠互瞪了一眼,各回各家,各找各主子领罚。
打发了突如其来的“麻烦”,顾寒清暗暗松了口气,眼波流转之间,似有所寻。
脚下是一条蜿蜒的石板路,一直绵延到程府后院的僻静之处。他是喜欢清静之人,儿时在程府居住的那段日子里,他总喜欢像个小大人似的,独自在此处信步闲庭。
顺着这条石板路,顾寒清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破旧的庭院外。庭院的门虚掩着,院子中央种着一棵歪着脖子的枇杷树,地上落叶四散,好像许久未有人来过。
他跨过门槛,发现里头房门紧锁,似乎是间已经废弃的杂物房,望着四周的一切,一种故地重游之感漫上心头。
“对了,是那个时候”
顾寒清这才想到,原来儿时为了追回断线的风筝,他曾误入过这间庭院,也正是那时,他无意间瞥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躲在这棵树后偷偷地哭泣,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女孩的名字叫做程金枝。
就在这时,眼前紧闭的房门突然发出了“嘭”的一声,顾寒清浑身一振,目光落在这间门可落雀的屋子上,刚走近几步,房门又断断续续地发出了奇怪的撞击声。
四下无人,这接二连三的怪异声响给这荒凉的庭院更添了一丝寒意,毕竟这处院子荒废已久,丝毫没有其他人存在的迹象。
然而实际上,这里头其实有个大活人,而这个人,正是被锁在此处的程金枝。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得以逃脱,却因为垂涎“男色”一时疏忽,除了怪自己不够机灵,她还能埋怨谁?
原本刻意打扮的脸蛋和新换的衣裳,如今也早已黯淡无光。由于这件屋子废弃已久,屋内光线昏暗,杂物乱堆,空气里充斥着霉味与尘灰,多吸一口都让人觉得身心不适。
程金枝抱着受伤的膝盖唉声叹气地坐在一堆破碎的花瓶旁边,愤愤地拿起一块块碎片用力地往门上扔,她倒不是想学滴水穿石把门砸开,她只是在气自己没用,只能像只羔羊任人宰割。
“好饿啊,这种日子真是受够了,要不是因为我的白马良人,我就逃出这个鬼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程金枝望着破败的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气,但是这口气还未吸到底,就呛得她直咳嗽,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门外的顾寒清自是听到了这里头的动静,奈何门窗糊着厚厚的浆纸,光线晦暗,无法窥探到里头的动静,于是便伸手试探着敲了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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