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心下转着念头,一面便又露出关切的表情来,安抚地对周妪道:“妪勿须担心,阿承会好的。”
周妪勉强一笑,眉间的忧色却半分未解,叹息道:“托女郎吉言,但愿他早些好罢。”语声怅怅,显是连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
秦素侧头想了一想,忽地道:“要不,我替阿承向良医求方可好?”
周妪一愣,旋即连忙摇头:“不可,不可,女郎莫要如此,阿承受不起的。”一面说着,一面便不着痕迹地向后坐了坐。
秦素瞥眼瞧见,心头微微一沉。
周妪果真是个老道的,她这里才说了一句话,便引起了对方的怀疑,拒绝得亦十分合理。
陈国医者分为三种,一种便是良医,这类医者通常医术高超,诊金也高,大多为士族贵人医病;还有一种街医,则是走街串巷的医者,他们收费较低,医术也很一般,普通百姓有个头疼脑热,便会请他们出诊;最后一种为巫医,这类医者将巫术与医术混合,很难说是好是坏,端看你信不信。
周妪一直请的是街医,秦素提出请良医看诊,自是让她起了疑。
不过,秦素却是打定主意要好生卖周妪一个人情,便和声道:“妪不必客气,这事容易得很。明日良医会来替我复诊膝伤,妪且将阿承的病症告诉我,我向良医转述,请他断出病因。良医之术总比街医好些,妪以为如何?”
她这法子不会惊动任何人,只是多问一句的事,确实十分简便。
周妪到底挂心孙子的病情,听了这番话,脸色便有些松动,却仍是沉默不语。
秦素暗中观察着她的表情,知道她有些动心了,便长叹了一声,低语道:“妪,阿承还小,若久病不治落下病根,往后可怎么办呢?”顿了顿,又自嘲地一笑:“妪莫要嫌我多事,我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说着便捶了捶自己的膝盖,眼中有着浓浓的落寞。
周妪怔住了,旋即突然了悟,一时间疑虑顿消,竟有些愧疚起来。
她方才的确有那么一刹,以为秦素是在向她施恩。
可是此刻,看着秦素捶膝的模样,周妪忽然便醒悟了过来,女郎并非有了什么想法,而是推己及人,对阿承起了同病相怜之心。
若非延误病情、落下旧疾,小小年纪的女郎怎会如同老人一般,每天弄得一身药味?且据周妪所知,秦素乃是骨疾,这类病症并不易根除,很有可能反复发作。
这一刻,周妪有些无地自容,几乎不敢去看秦素那双清澈的眼睛。
她站起身来,郑重向秦素弯腰施礼,嘴唇也微微颤抖起来:“多谢女郎,我……”一时间情绪纷涌,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秦素忙去扶她,轻声道:“其实,这法子也未必有用的,我姑且一试,并不一定能成。”
周妪此时是满心的愧疚与感动,又夹杂着一丝怜惜,拉着秦素的手道:“女郎莫要这样说。女郎心地良善,我替阿承多谢女郎。只是此处不敢磕头谢恩,还请女郎恕罪。”
秦素弯眸向她摆了摆手,轻声问道:“旁的先不说,请妪先将阿承的病症告诉我,还有那医者开的药方,妪若记得也一并说来。”
周妪日夜为孙子忧心,自是将这些事记得一清二楚,于是便将阿承的病情与街医开的药方大致说了,又与秦素约定了明日依旧在此碰头,方才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直待周妪走得远了,秦素方觉后背有些微汗。
周妪口风很紧,人也精明,若非从阿承身上打开缺口,秦素接近她倒真不容易。如今不过几句话的事,她这里便出了一身的汗。
一念及此,秦素终不免几分自嘲。
身为秦府最微贱的庶女,就算想要倒贴上去帮一个仆人的忙,亦需处心积虑,诸事小心。
这便是她的现状,至少目今看来,想要改变还是颇为困难的。
怀着这种难以名状的心情,秦素回到了房间。阿栗早已急得跳脚,一见她回来,立刻便将她按在榻上,又将碳盆挪来替她烤膝盖,圆圆的嘴巴嘟得老高。
秦素心绪并不佳,并未理会她的不高兴,凝眉思忖了一会后,便吩咐锦绣道:“你去将那只绿漆匣中的玉镯拿去送给周妪。”
锦绣听了这话,手里的蜡差点掉在地上。
秦素这是疯了不成,竟想着要去贿赂周妪?连林氏都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送东西,女郎是不懂还是不怕?
她犹豫了片刻,上前劝道:“女郎,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好?”
“如何不好?”秦素便问,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周妪方才替太夫人传了话,我送些东西表达谢意,不妥么?”
她的语气并不如何强烈,还真像是讨教或求证。
锦绣想了想,勾唇笑道:“如此,便是女郎的好意,我这就去。”说罢便将白蜡放在一旁,去里间取了玉镯,拿布帕子包好,袖着出了院门。
望着锦绣纤柔的背影,秦素淡淡一笑。
这镯子可并非白送的。她需要林氏继续的轻视乃至于漠视,最好对她置之不理,她才好去办自己的事;同时,她亦是以这镯子为由头明日与周妪见面,这是她们方才约定好了的。
而最重要的是,这镯子可令太夫人去疑。
明日周妪跑来退还镯子,与秦素明面上交恶,往后她若再为秦素说话,便会让人认为她不存私心,为人公正,更会认为秦素是真的做得好,才会让对其厌恶的周妪也说了好话。
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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