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冷冰冰地挣开被揪着的领子,捡起地上滚了几滚的兜帽拍拍灰尘:“全军下马,生灶。”
“装,让你装!”盗曳骂骂咧咧地踹他一脚,没踹着。
没一会儿,陆铭谢源领着两个小姑娘坐着骆驼回来了,跟难民似的。一大家子灰头土脸地看着冷冰冰的龙骑军头子和气鼓鼓的盗少,眼光在小女儿的领导下出奇地一致。
谢源把嘤嘤小荷哄去马车里睡,坐下来指了指盗曳:“这事你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陆铭尤其愤慨,帮腔道:“没完!”
一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阿昭撸着短发上的沙:“是久闻大名的龙骑军么?原来背后的人就是盗坛主啊。”
龙骑军头子冷峻地擦着刀:“不止。飞陀坛养不起这么多人马。”
谢源登时明白了,敢情这就是盗曳口中说的野兵,好家伙抢就算了还抢到资助人头上来。
言谈中得知这一块马贼众多,有些是华族人,有些是草原人。出了昆仑又不是魔教的势力范围,过往马帮一般都得向地头蛇——龙骑军——请个安。你自己有这能耐从南北各家马贼口里讨下条命,平安去到朔北,再平安地换得美酒骏马归来,龙骑军就不管你。你若没这能耐,乘早请龙骑军护行,不过得抽成,说到底是个路护。谢源看着那个脸色阴白的年轻人,心想,说不准不找他们还背地里捅刀呢。他总觉得这家伙不是个善茬,说话爱答不理,跟块冰似的,坐那儿只知道一气灌酒,像个闷葫芦。
那些商队老大和阿昭倒是对这个叫龙夜吟的年轻人很有兴趣,凑那儿唧唧歪歪到很晚。
“那这是以后有人做路护了?”
盗曳一拍胸脯说那是啊,本来就打算明天放了疾风去叫他了,谁知自己就找来了,乖儿子。说着一揽龙夜吟的肩,被不着声色地避开了。
谢源和陆铭看看时候不早,卷了铺盖自己生了堆小篝火,从马车里捧出白篷布。陆铭手脚麻利地钉木桩扯麻绳,把帐篷支起来,谢源就在一旁打瞌睡。迷迷糊糊被拖进了帐篷里,谢源下意识地避开一些:“龙骑军以前是做什么的?听他的口音是中原人,这一带这么荒芜,怎么会想到来这做野兵?”
陆铭帮他掖完被子才躺下:“刚才那个龙夜吟,好像以前是西凉的一个少年将军。后来西凉刺史易主,他就逃了出来……”
谢源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他江湖事好歹是靠着《武林年鉴》恶补过一阵,却不知道中原现在到底是哪个皇帝,什么年号,国力如何。刺史一换将军居然逃走了,看来乱得一塌糊涂吧。
从那一天起他们的日子就舒服得紧,凡事问龙夜吟就好,哪儿有绿洲哪儿有温泉他全知道,整一个google earth。阿昭拿着份地图,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写写画画,“龙将军是神人吧!这蚩尤海其广千里,戈壁黄沙,龙将军却怎么都不会迷路……我光测绘地图就觉得很麻烦了!”
龙夜吟拿过他的地图看了一眼,盔甲下的脸登时如腊月霜雪,只听见“呲”得一声,好端端的一张地图撕成了两半,随手将半张扔进火堆里。阿昭拿着笔目瞪口呆地取过剩下那半张,发现他只留了销金河以北的地图。销金河正是蚩尤海的北界,到了销金河他们就要往西折了,这龙夜吟竟然是连一星半点蚩尤海的行途都不肯透露。
冷不丁谢源走到他身后:“你绘地图做什么?”
阿昭尴尬笑道,“多少人想要啊……”
谢源拍拍他的肩膀,“赚钱可以,不要断人财路——特别是不好惹的。”
走得不远的龙夜吟听到他的话,捧着兜鍪回过头来,额头唇上一溜细汗。他约莫二十岁左右,一张脸轮廓分明,像刀削一样深刻,衬得五官及其英挺,虽然也年轻,但是跟陆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已然是个成年男子。他死死盯牢谢源看了一会儿,直到眼睫上承不住汗水,才一句话不说地走了。
谢源觉得奇怪,莫不也是个熟人?想来想去想不到一个野兵头子会跟魔教左使有什么关系,摇了摇头,亦是转身跳上了马车。
蚩尤海日头晒得凶,头脸都要裹得严严实实,身体哪一处暴露久了都不行。白日赶路赶久了,身体弱的肯定是要中暑,还好不论是商队还是龙骑军还是青莲坛,来的都是人瑞。马车里至少还能坐人,留给了嘤嘤和小荷两个姑娘,同行的还有那架行棺,只不过驮马都换成了骆驼。
嘤嘤那个猴精,有马车不要坐,成天蒙着面骑着个傻骆驼,精力十足地蹦来跑去,肩上停着爱答不理成天睡觉的疾风。她一会儿跑在最前面跟龙夜吟搭话:“喂,你怎么不快点儿?”一会儿跑到最后面,狠命抽着阿昭的骆驼。驼她的畜生可怜得直吐白沫。一到晚上揭开头巾,小孩晒得满脸泡,急得谢源恨不得拿回生给她做面膜。嘤嘤这时候就特不耐烦:“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洗把脸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马车空着是空着,谢源也就不怕人笑,大袖一挥窝里头,带着绯瑞云翻线花,好跟小哑女做个伴。陆铭盗曳都被太阳晒蔫了,两个人坐在骆驼上,包着头,像四处坑门拐骗的阿拉伯人。谢源有时候一打开车窗,迎面就是夹杂在热风里的、充满异域风情的diovery壁纸,耳旁回响着耳熟能详的开场音乐:“蹬蹬蹬蹬…蹬蹬,蹬蹬,蹬!”
再远处,隐隐可以看到龙骑军骑乘着朔北纯血马,像刀鞘一样牢牢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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