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乎是扭打在一起,在冰冷的石质地面上不停翻滚,手上的两把武器不停划破对方的皮肉,在每一个部位都留下深浅不一的残忍刀伤。
在又一次翻着身体把桑塞尔压在身下时,亚文重重喘息着,他看见桑塞尔沾满了鲜血的面孔,一双失神的眼睛在微弱火把的照耀下忽明忽暗,毫无颜色的嘴唇抖动着,脸色就像是一面苍白的画布。
在那个瞬间,他几乎是受到了莫名蛊惑般的,无法克制地吻了下去。
他们的呼吸粗重地纠缠到了一起,彼此灼热的气息扑打在对方的脸上,眼神交对着,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一个沉重的深渊,深深地吸引着那双瞳孔所贯彻的灵魂。
在交吻的时候,亚文看见桑塞尔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陡然平缓下去,像是虚脱一般,瞬间舍弃了所有的气力,被染成猩红色的匕首顺着滑到地上,发出叮当的脆响。
亚文松开他发凉的嘴唇,稍微抬起头,脑海里翻搅着传来一阵眩晕,紧接着就和他一样,眼前的色彩变为一片灰暗,整个人都仿佛坠入浓厚的黑影中一般,昏厥了过去。
瘫倒在地后,亚文的思想一片混浊,浑浑噩噩的仿佛身处大海,沉沉浮浮地漂洋在海浪上,顺着海风和海流前往世界各地,做一个心思单纯的吟游诗人,或者随心所欲的流浪佣兵,不再受任何道德和法则的限制,不再被禁锢在一些牢牢规划在脑子里的路线上,唱尽一切想唱的歌,说尽一切想说的话,做尽一切想做的事——像是彰显尽了人类丑恶的海盗那般自由。
亚文转瞬惊醒过来,刚刚睁开眼睛,就差点又被疼得昏迷过去,他咬紧了牙关,勉强撑起身体,脱下自己的外套。衣物的布料黏在肩上的伤口处,撕扯下来的时候简直痛得撕心裂肺,他偏头看了看那伤口,或许是因为匕首短小并且太过锋利的原因,桑塞尔这一下没有砍得很深,昏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就已经不再出血。亚文将外套撕扯成条状,选出两条,用干净的那一面简单包裹了一下。
比较严重的是大腿上那道伤口,桑塞尔几乎将整把小巧的匕首都送进了他的血肉里,亚文深吸了口气,曲起受伤的左腿,双手手指按上伤口两侧,将沉积在伤口里的淤血推挤出来,再用剩下的衣物紧紧地缠绕了上去。至于其他一些皮肉伤的伤口,他现在是没工夫去管的了。
做完这些后,亚文才放松下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往躺在一旁的桑塞尔看去。
在走进洞穴之前,亚文就从桑塞尔那里拿走了更加具有威胁性的长刀,这把长刀在刚刚那场激烈的搏斗里,彻底贯穿了桑塞尔的右臂,虽然似乎是幸运地没有穿进骨头里,但却依旧淌了一地的鲜血。他的脸色比刚刚更加苍白,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也毫无血色,整个人的感觉极度安静,就像是已经前往极乐的魂魄所留下的躯壳一样,如果不是亚文还能看见他正微弱起伏着的胸膛,或许真的会以为他已经死亡。
亚文凑近过去,看了看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心里挣扎着,慢慢脱下了自己里面那层同样渗着血迹,但却比那些倒了一地的海盗们要干净得多的里衬,将他手臂上的伤口小心包扎了起来,防止他继续流失本就不多了的血液。
之后亚文又从一堆原本放在衣袋里的东西中取出怀表看了时间,他睡了有好一会儿了,再有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太阳就又会从另一边升起,带来唤醒万物的晨光,崭新地降临。
“如果天亮之后,你还能活下来,”他叹息着对桑塞尔说,“我就带你回去。”
桑塞尔的神色依旧平静得异常,如果忽略掉那些沾染在皮肤上的斑驳血迹,他英挺的五官就像是教堂里那些画像上的天使一样恬静。
亚文从最近的一具海盗尸体身上扒下来一件外衣,披盖住自己光裸着的上身,背靠石壁闭上眼睛,并且由衷地希望自己不要就此一睡不醒——他可不怎么愿意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终结在一个毫无价值的洞穴里。
在几个小时后,亚文彻底醒过来,大腿和肩上的伤口已经逐渐麻木,没有开始时那么痛了,他拿起怀表看了看,正好是太阳初升的时间,于是他双手向后扶着石壁,站起身走了几步。走动的时候伤口处会传来一阵阵刺痛感,但还算是影响不到行动,他走到那个大箱子的旁边,从地上捡起了那卷图纸。
如果是其他情况来看,这就是一份普通的路线图,但在见识过桑塞尔那种近乎癫疯的状态后,亚文不认为这份海图上什么都没有。海图上绘制了一段极为复杂的路线,将两个岛屿连接起来,其中一个就是这座佩利哥瓦,另一座叫做佩利哥那,亚文猜想给这两座岛取名字的一定是同一个人,才赋予了这样一对兄弟般的名称。佩利哥那岛屿的下方写了一行小字,写的是:来自时间和财富的洋流。图纸的最下方落款着一个名字——弗洛雷斯·莫霍拉。
从这些小细节里,亚文也猜不太出来究竟哪一个才是致使桑塞尔如此反常的最大因素,但他依旧卷好了这张图纸,和自己的怀表摆放在一起,打算一并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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