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哲伦坐在甲板上晒着太阳,脑袋伴随着波浪左右摇摆。
大船正顺流而下,这是从武昌到金陵最快的方法,顺着江水向东,水流虽不急促,胜在日夜不息。
盆中花就在麦哲伦眼前的甲板上,跟着他一起缓缓摇摆着。
阳光下那朵花的碧绿中多了一抹奇异的光彩,花香清淡得几乎无法察觉,却十分清澈。
甲板一边,船帮的人忙着手上的事情,一边悄悄看着那朵奇花。
从武昌起,江水上的船几乎都是船帮的,因为白公子的缘故,他们对很多传闻不是一无所知,不过龙还是太过遥远,没人真的把眼前的花朵和传说联系到一起。
麦哲伦在武昌城中收获颇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现在知道,整个江南一切政令都出自金陵的江南行辕。
天气很好,江水有一点浑浊,在大船旁边,还有几艘船,它们都属于船帮,不过目的地并不相同。
就当一切渐渐走向一个普通的温暖午后,一艘小船靠上了大船。
项武跳上了甲板,走到了麦哲伦面前。
他身边是一条黑色细犬。
“我一直在想,白公子和大蛇的出现代表着什么。”项武站在甲板上,像是一颗挺拔的松树,“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大蛇就是龙,可是我从一开始就觉得非人是无法加入乱局的。”
麦哲伦没有任何反应,他依然缓缓摇晃着,像是在阳光中睡着了。
“武昌是天下的中枢,我赌那龙北上一定要经过那里,没想到居然被我赌对了。”项武缓缓地叹了口气,“我看了荆州将军的尸体……”
项武被突然袭来的回忆打断,没有说完这句话。
每一次想起那一剑,他都像是在冬夜中狠狠地把烈酒灌进喉咙里,一股仿佛令人冻结的寒冷从心底升起,然后燃起熊熊烈焰。
他在颤抖,但是不知道自己是在恐惧,还是在兴奋。
项武从背上取下一个长长的包裹。
“这是唐时墨家钜子郭子仪的遗物,一杆长槊的槊杆,也是我师父交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
项武的手在长长的木杆上缓缓移动,他渐渐停止了颤抖。
“我兵家从不相信道德或者阴谋和辩论能够改变什么事情,我不想屠龙,不过要你开口,自然应该让你看看兵家的力量。”
项武放低身体,将槊杆放平,一头正对着麦哲伦。
“兵家天雄,项武。”
然后项武开始冲锋。
那看上去其实有点可笑。
他举着骑战的兵器,却没有骑马,他的长槊甚至没有枪头。
但他仍然在冲锋。
曾经,兵家左右着乱世,为了战争的胜利,他们愿意付出一切。
现在,兵家是一群江湖草莽的自称,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甚至到死都没有进过军营。
项武没有一天不在为这件事而感到羞耻。
但现在,在冲锋的路上,他忘记了一切,心中只有荣耀。
长槊刺穿江上带着湿气的风,来到了麦哲伦面前。
然后项武停了下来。
长槊的一头停在了麦哲伦的剑尖上,伴随着木质扭曲的嘎吱声,槊杆弯曲成一个夸张的弧度。
就是这一瞬。
那是兵家流传千年的招数,也是兵家唯一的招数。
项武心中闪过无数思绪,那个瞬间,仿佛有无数个自己,站在更高的虚空中俯瞰着这个世界和他自己。
在他短暂的人生中,项武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感到耻辱。
那让他成为了兵家眼中的天才和救世主,但这从来没能让项武心中的耻辱消失过哪怕一个瞬间,就算只用了短短的三年,在八岁时他就学完了兵家所有的典籍。
只有在手中长槊弯曲的那个瞬间,项武能够忘记一切,说服自己相信,他的存在并不可耻。
兵家传承的是一切取得战争胜利的技艺,包括兵法、军法、操典、条令、训练法,但并不包括个人的武功,因为那对取得胜利没有帮助。
除了马战长槊的用法。
那是无数种复杂的技巧,但最终在战斗中,只是一瞬。
只是一刺。
项武倒飞了出去。
他后背着地,狠狠砸在甲板上,陷入了被自己砸出来的大坑。
还在空中的时候,项武已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他并非没有预感,只是从未想过放弃。
项武艰难地从破碎的木板中爬起来,走到一边捡起飞出去的槊杆,然后回到麦哲伦面前。
“我输了。”
麦哲伦什么都没有说,他已经收起了长剑,看上去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动过。
“告辞。”
项武知道,他留在这里这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关于龙和乱局,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那条神骏的细犬轻轻叫了一声,跟了上去。
乘着小舟,项武在一个浅滩上岸,他习惯了争分夺秒,这里不远处就是桥车。
走近岸边的树林,阳光消失,一股阴冷突然出现。
项武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但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细犬突然叫了起来。
树叶在林间的地上留下斑驳的阴影,黑暗中传来落叶被踩碎的脚步声。
一道黑影扑了过来。
项武弯腰,出手。
槊杆刺穿了一个男人,项武轻轻摆手,将尸体甩到一边。
然后在四面八方,树林的阴影中走出了无数个男人。
“江南世家……”
“你们兵家,照顾牲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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