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说什么绝不泄露的话只是为了岔开话题,熟料萧景琰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禁鼻子一酸,怔怔无言。
萧景琰道:“拉着先生说了大半夜,先生想必早就乏了。这便休息吧。”说着翻了个身,也不再说话。
养居殿中再无半点声息,梅长苏伏在枕上呆呆凝视着萧景琰的背影,黑暗中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他还是努力瞪大了眼睛望向他的方向。
——
接下来几天梅长苏便如此在养居殿养起了伤。由高公公带着人亲自服侍,自是妥帖周到无比。后宫中人都听说了他进宫时那场闹剧,多数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下一场。有的猜皇后会先按捺不住再行发难,有的却道必定是太后先出面。谁知几天下来,皇后固然全无动静,连太后都只是遣人来问了问苏伍的伤,便没有后话了。只有太后宫中的人才知道,苏公子挨打陛下发了老大脾气的第二日,陛下去向太后问安,太后赞他在皇后这事上处理的甚好,对他让苏公子在养居殿修养的事,却只字未提。
众人没有热闹可瞧,想象力更加纵横排阖,当朝天子和这位苏公子或凄美或热烈或诡秘的爱情故事在宫中流传出不下八个版本,只是两位当事人懵然未觉而已。
作为那些热闹的爱情故事主角之一的梅长苏却气闷无比,整天趴在床上不能动弹,还要一大碗一大碗的灌药。虽然萧景琰得空时便会回养居殿,但终究事务繁忙,两人一天下来的相处时间也没有多少。
梅长苏自那晚打定了主意,在萧景琰面前便不再刻意掩藏,往日的动作习惯,言谈举止,时不时冒出一两句当年二人间说过的话。萧景琰有时注意到,有时没注意到,注意到时便会一愣,然后便露出一副眼睛虽看着他,思绪却不知飘到哪里去的样子。梅长苏看他这样子,每每心中暗笑,又担心这人迟钝成这样,要是到时候据实相告他也死活不相信,反而生气翻脸怎么办?
萧景琰这些天也觉得苏先生变得颇有些古怪。自从那晚和他说了当年旧事之后,便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不一样了……似是少了些恭谨客气,却多了些亲昵随意。有天他议完事回到养居殿,因怕苏先生在休息便没让宫人通传,走进去见他趴在那手里握着一卷书,却显然并没有在看,嘴角翘起个又是得意又是甜蜜的笑容,也不知在想什么。自己只是咳了一声,他便惊得跳起来,扯动伤口哎哟了半天,问他想什么想得出神,他竟红了脸扭头不理,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哪里知道梅长苏那时正在心中盘算向他坦白的时机。考虑到只是“苏伍”挨打萧景琰便已大动肝火,要是知道皇后打的其实是林殊,那还得了?还是等伤势全好了再告诉他,到时他对皇后有天大的气想必也已消了,总不会再秋后算账。想到那人对自己从小就百般回护,不知不觉便笑了出来,谁知一回头萧景琰竟站在面前,顿时有种被当场抓包的感觉,怎不叫他面红过耳?
萧景琰还发现一宗奇怪之处,就是自从跟苏先生同榻以来,自己的睡眠竟好多了。噩梦也不是没做,但每次在血光烈火或冰寒绝望中,总会听见梅长苏若有若无的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说:“景琰,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我没事,我好好的……”然后噩梦便渐渐幻化成宁静安详的景色,他也不再从梦中惊醒,睁着眼直到天明。
萧景琰想,这一定是因为,与他同榻的苏先生和梅长苏有几分相似的缘故吧?
第14章
如此半月有余,梅长苏背上的伤好了大半,可以被人扶着下床慢慢走动几步。按理说这时他再无道理继续住在养居殿,但他和萧景琰都忘了此事一样绝口不提。
梅长苏是想着反正自己伤好便要出宫,多住几天也无大碍。萧景琰的梦魇之症在宫外听说时虽然担心,虽然见他形容憔悴瘦削了不少,但他每次和自己见面也总算有说有笑,便渐渐觉得或许是列战英他们担心过度。谁料和他同榻才知真的情形堪忧,第一晚萧景琰惊醒后就没再睡着他是知道的,后来看以他发作之频繁,要不是自己在旁,怕是三晚中有两晚根本无法安睡。长此以往怎么得了?因此上觉得还得自己守着才行。这时什么宫规礼数,什么朝堂物议他根本想都没想——他自己都没发现,在他心中,这世上原没有任何事比萧景琰的安危来得重要。
萧景琰也不提,除却有苏先生在旁睡得安稳,和苏先生聊天又实在有趣有益这些理由,更重要的是他越来越觉得苏伍像梅长苏。从前只是在苏伍家对坐闲聊,还觉得只是言谈举止相似,自他入宫养伤,两人日日朝夕相见,愈发觉得他有些小动作小习惯都像极了那人。等苏伍能够下床走动,他冷眼旁观,就更觉得疑点重重。撇去和梅长苏相似的部分不说,他自称是一个乡村不第学究之子,母亲早丧,家境贫寒。可这几日看下来他全然一副被人伺候惯了的样子,对养居殿成群的宫女太监不卑不亢,礼数合宜,哪有半点寒门小户出身之人乍然住进皇宫应有的局促拘谨?人道“居移气养移体”,别的犹可解释成他天生风度,但那种不言不语就自有威仪,令人不由自主的服从他的气势,却是唯有当惯了上位者,发号施令惯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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