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道:“你少造谣啊,癫狗是你的绰号,别按在我身上,小泥鳅,你好啊,我姓……”他扯扯倪秋的裤腿,这自我介绍做到一半,被费觉踹开,费觉接道:“姓冯。”
“姓周。”男人道,“单名一个游,周游世界的周游。”
费觉深吸了一口烟,周游笑了,潦草地用手掠过地板,说:“我哪里碍手碍脚了,我给你打扫卫生啊。”
倪秋要扶他起来,说:“我来吧,我来好了,你们都去客厅吧。”
费觉问他:“从家里过来的?”
“嗯……要上楼的时候遇到红虾,他说你找我,想喝粥。”倪秋在水槽里淘米,说。
“是这个人。”费觉指指地上,周游还蹲坐在地上,他伸手碰到了倪秋的脚踝,手里的毛巾覆在了倪秋的脚背上。倪秋一颤,往费觉身边倚。费觉说:“不用理他,就当给他点事情做。”
倪秋怯怯地,不敢动,浑身僵硬。费觉说:“就是他死皮赖脸要喝粥,吃炸两,还非要去茂记。”
他的声音温和,轻拍了下倪秋,倪秋干吞了口唾沫,道:“粥现煮,可能没有茂记口感好。”
他的脚跟着了地,人却还歪着,他看着水槽里的菜和排骨,周游已经握住了他的脚踝,他有一双大手,手里有层粗糙的茧子,擦拭的力道适中,柔软的毛巾和他粗糙的掌心交替拂过倪秋的脚背。
周游道:“哦,那做别的吧,我快饿死了,你看这里什么都有,哇噻,意大利面都有,异国情调哦,有的吃就行了,这个废人连煎个蛋都不行。”
费觉说:“你吃菜叶树皮,发馊的剩饭不照样长成这样?”他把烟扔进水槽,开了水龙头浇灭了香烟,看着周游,“游戏机给你带过来了,你打不打?”
周游托腮问他:“你家有没有麻将?”他把脏毛巾扔进了垃圾桶。
费觉撑着桌子,和男人对视着,男人嬉皮笑脸,费觉也笑,嘴角牵动脸皮,阴恻恻地说:“红虾,买副麻将牌上来。”
红虾探出半个身子:“觉哥,叫我?”
周游道:“诶,别这么费事啊,打个电话给太子爷,问问他麻将牌放哪里不就好了,你姓费就这么浪费钱啊?”
费觉双眼一眯,不知在动什么脑筋,还应了声,人往外走,和红虾道:“买副麻将上来。”
红虾点了点头,拿起车钥匙走了出去。
周游站了起来,他冲着费觉的背影乱打手势,还和倪秋挤眉弄眼,倪秋没看懂,问了句:“什么?”
费觉这时走进了一间房间。
周游笑着说:“我说他更年期。”
费觉甩上了房门。
倪秋疑惑道:“不会吧,男人也会更年期?费觉和我差不多大啊……也没到那个年纪吧。”
“你们同年啊?”
“嗯。”倪秋道,“我下面条吧,快一些。”
周游说:“粥也煮吧,晚上可以吃。”
倪秋看了圈,说:“嗯,用电饭锅煮吧,你们想吃的时候再吃。”
他从垒在地上的一堆食材里挑了包面条出来,又从冰箱里拿了打鸡蛋,三颗西红柿,一盒肉片,一颗青椒。他洗菜煮面,周游就抱着胳膊在边上和他闲聊。
“你经常来费觉这里?”
“没有,第一次来。”
“巧了,我也是第一次。”他问倪秋:“你会打麻将吧?”
“我十点要去上班。”倪秋说,半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你们粥铺几点打烊?”
“今天吗?早上五点。”
“五点收工,十点又要去上工,你妈欠了多少高利贷?”周游道。
倪秋切菜的手势在空中停了片刻,含着下巴说:“你吃不吃辣?”
他转移话题,周游也不再追问,就问他:“你怎么认识费觉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孤儿院?你有妈吧?哦,是后妈啊。”
倪秋摇了摇头,周游呵笑了声,若有所思地说:“也只有你这样的能和费觉做这么多年朋友啦。”
“嗯?”倪秋不解。
周游掰着手指细数起了费觉的罪状:“他这个人,一,脾气差,从前仗着能打,看谁不顺眼就动手,后来成了废人,看谁不顺眼还是要动手,损人不利己,动怒伤肝嘛。二,不懂变通,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二十一世纪啦,录像厅去多了就以为还活在八十年代,有时候更夸张,觉得自己在混江湖,拜托他啊,黑社会黑社会,是社会嘛,哪里来的江湖。三呢……品味很差。”
“品味?”倪秋用筷子搅着面条,看向周游。
周游嘴巴大张,自己头上一阵比划,夸张地说:“你看他那头头发!红色,蓝色,粉红色,绿色,紫色,什么都染,发廊小弟都没有他勤奋,最近这个颜色更是可怕。”
倪秋笑了出来,周游继续掰扯:“四呢……”
他想了想,摸着下巴说不上来了,倪秋道:“四呢,他……”歪着脑袋,“我也说不好……他讨厌的事情其实都很讨人厌,还有他对人很好,其实,他很温柔。”
“温柔??”周游大声说,“我们说的是一个人吗?”
“不是在说费觉吗?”倪秋道,“难道在说红虾……”
“反正我是没领教过他的温柔,可能我们八字犯冲,一言不和就动手。”
倪秋笑着把面条捞起来,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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