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方庭杀妻,彼时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
萧娴亦听说过一些,时隔数年,她一下子有些记忆,却又不甚清楚:“那个案子怎么了?绍侍郎杀了发妻,满京城都知道呀。”
“大师说,那是个冤案,父亲亦知是冤案,还是硬着头皮往下办了。”
萧娴正提着茶盏要给谢筝添茶,闻言手上一颤,热茶洒出。
茶水顺着桌沿往下,滴在谢筝衣摆上,留下湿漉漉的水渍。
萧娴很快回过神来,赶紧把茶盏放下,又掏出帕子替谢筝擦拭。
谢筝的话在她脑海里盘旋,她一时之间也没心思再收拾桌面,干脆拉着谢筝挪到了榻子上坐。
“你说真的?”萧娴捏着帕子,指尖用力,微微发白,“正恩大师一个出家人,即便认识你父亲,又是从哪里得知的绍侍郎的案子?还清楚真假冤情?你信他?”
谢筝苦笑:“他是出家人,又何必编排些假话来诓奴婢?他不仅是正恩大师,他还是誉满天下的柳泽柳大儒,他没有理由来骗人。”
读圣贤书,还是念经修佛,无论哪一种人之中,都有与修行背道而驰之人。
但那个人,不应该是柳泽。
她并非全心信任柳泽,她是相信谢慕锦。
谢慕锦一生临写柳大儒的字帖,在柳泽落发为僧之后亦与他来往,甚至在两年前从正恩大师手中收下了玉佩,并让顾氏替她戴上,谢筝想,他的父亲不应该是一个眼拙之人。
那陆培元呢?
谢慕锦又是怎么看陆培元的?
谢筝还未细想,萧娴已经扣住了她的手腕,杏眸沉沉,神色认真:“我们谁也不知道当年旧事,但唯有一样,阿筝,你必须要明白。
若陆伯父是清白的,有他相助,你才能把你父母的案子翻过来。
若你疑心他,你不肯信他,就是把什么路都绝了。”
谢筝怔怔,这些日子,萧娴几乎不曾再唤过她“阿筝”,突然听见这么一声,她有点儿回不过神。
下意识咬住了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谢筝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
她知道萧娴说的是对的。
萧、陆两家是姻亲,又同是旧都世家,只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娴会因私心助她,但萧柏不会。
萧柏帮她,是因他与谢慕锦相识,而谢筝是陆家的媳妇,若帮助谢筝会损了陆家、损了萧家,萧柏的选择会很明确。
谢筝如今是一介孤女,她就算有勇气去顺天府外喊冤,无人相助,一样没有结果。
顶多是世人知道了谢筝还活着,谢家女没有为了情郎殉情,谢家惨案是有冤情的,至于这冤情到底是什么样儿的,不依旧是靠衙门里的几页卷宗吗?
什么小贼偷盗引发火情,什么谢慕锦从前经手的案子引来了报复。
各种因由,谢筝不用动脑子就能找出来,只要元凶想蒙混过关,一样有办法的。
只不过比起当初谢筝殉情害死父母,稍稍难处理那么一丁点罢了。
萧、陆两家在官场说不上只手遮天,但对付谢筝总是足够了的,就算有政敌想以此打击,谢筝凭什么让别人相信,甚至全力相帮?到最后,底下出力的当枪使的都完了,上头的神仙们拍拍衣袖,收场了。
谢筝不怕被当枪使,她怕站出去了,却不能让谢家案情沉冤得雪。
萧娴的意思是让谢筝赌,赌陆家清白,赌陆培元清白。
谢筝按了按发胀的眉心。
“姑娘,老太太请您和阿黛过去。”许嬷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萧娴站起身来,抿了抿唇,叹道:“先别想了,等陆伯父归京再看吧。祖母应当是听说我们在宁国寺里遇了险情,我们这就过去,免得她惦记担心。”
谢筝跟着萧娴出了安语轩。
萧家内院的屋舍不多,大片宅地开拓成了花园,又引了活水入院为池,养了不少锦鲤,搭了亭台,无论四季,行走其中,自有一番风情。
谢筝小时候就喜欢来萧家的园子,她记得每一处景,也记得每一条小径,还记得西角有一棵树,上头刻了两条短短的横杠,听说是萧临和陆毓衍幼时比身高划下的。
想到陆毓衍,谢筝不禁往池水另一边的水榭看去。
五年前的春日,她和萧娴在水榭里喂鱼,陆毓衍跟着父母入院,两边人彼此交错的一眼,最终定下了亲事。
春日,落英缤纷的春日。
谢筝的心重重一跳。
她记得清楚,两家合八字的时候还不到清明,但绍方庭的案子复审完成、行刑的日子,谢筝一下子没想起来,但起码是过了端午的。
那年端午时,谢慕锦问顾氏要过两个粽子,说过“好歹再让绍大人过个节”。
而陆家来谢家放小定的时候,是八月二十七。
离绍方庭被斩首,过了三个多月了。
若谢慕锦为了绍方庭的冤案与主审的陆培元起了嫌隙,就不该再把谢筝嫁过去。
小定之前,婚事未成,谢慕锦不愿与陆培元做儿女亲家,是可以把婚事缓下来的。
可两家不仅定下了婚约,谢慕锦甚至把传家的红玉给了陆毓衍,来彰显他对乘龙快婿的满意。
离开京城五年,谢筝从未听谢慕锦说过陆家不好,说陆毓衍不好,从宁国寺取玉佩回来后,当顾氏提起姻亲时,谢慕锦亦没有露出过半点质疑、犹豫亦或是后悔。
谢筝捏了捏指尖,她因谢慕锦而相信正恩大师,那她是不是也应该相信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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