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如果我真是根木头就好了。风静持这样想。
如果他真是根木头,就不必在意司暇冷笑后的真意了。就算他风吹日晒、沐雨浴霜,终究逃不过腐朽成泥的宿命,他也不必因司暇的一个轻慢眼神而心如刀绞,仿若被三千凌迟而兀自抽搐。
司暇和姓李的笑着闹着,似乎处在另一个世界,他像隔着毛玻璃看着他们,深觉自己就是只狗,只能昂高了脖子仰视他们,在喉咙里含着哭腔呜咽,祈求司暇的网开一面与温情怜惜。
……未免太蠢了。
就连那胸大无脑的三陪小姐都蠢不过自己。她的青春并没有被挥霍,她自给自足,欢着乐着,三陪的工作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份再好不过等价代偿——她凭自己的本事吃饭,有什么错。
可他却自卑,却抬不起头来,因为害怕司暇的蔑视,而摆出了如此软弱怯懦的表情。
风静持褪下了左腕上的珍珠手链,拨开其间两颗圆润的珠子,俯眼凝视串起珍珠的冷灰色钢丝线。
如果抽出那根钢丝线,由他来使用,是可以切断一个大男人的颈动脉的。风静持将指尖挤进珍珠间狭小的缝隙,触到了那根钢丝线,视线幽幽瞟向谈笑风生的司暇,眸中深藏暴风雪前刺骨的压抑。
不知道在司暇面前动手杀人,他会展现出怎样的表情。是惊悚,恐惧,还是被吓得干脆尿裤子?他看似胆大妄为,实则连深夜档灵异剧都看不得,他的狗在他面前大开杀戒,将他的狐朋狗友剜肉剔骨,他再瞧不起他的狗,也会尖声厉叫吧。
风静持陷入了一种神游状态。他双眼放空,手指却摸索着钢丝线的结点,想卸下所有的淡水珍珠后实施他暴虐的冲动——
“木头,你杵在那儿也没意思,现在就走了吧。”突然扭头发话的,是司暇——冒牌货的司暇。他又将视线转向李少,笑道:“有些人就怕生,他估计只能和一哥你同处一室,下次我再不来了,你们俩自个儿欢去。”
正好李少也嫌风静持太闷、活像尊黑面菩萨了。司暇这一手不是冒犯,而是体己的温言柔语,他让司暇去背拂了小风脸面的黑锅,何乐而不为。
“小风,明天早点来!”李少临别之际,格外温存,还亲自目送风静持离开包厢,直到他关上那扇门。
真正的司暇最后怒啐冒牌货一口,紧赶慢赶的穿透房门,追上了风静持。
然而风静持并没有回工作间、换回男装。他直接横穿人群,走出了明暗不定的浮华夜店,无声遁入霓虹灯光璀璨的奢丽世界。
司暇追在他身后飘,看他衣袂飞扬,发丝随风而舞,好似能闻见他那散落于空气分子间隙的清淡体香。可风静持从来不喷香水,身上也顶多芦荟沐浴露的飘渺淡味,他一定是心思旖旎到一定境界,才对小疯子产生了类似于男人意.淫.女人肉香的臆想。
唉,都怪小疯子还穿着女装,他就不知道他已经成为街拍焦点了么。那么个亭亭玉立的旗袍美人,像阵清风似的一掠而过,就算夜深天黑,也让街角巷尾都荡起了馨香,好似涟漪一起,就再也停不下对碧叶红莲的肖想了。
不知走了多久,司暇也没闲情逸致去记路,他忠实的跟随风静持抵达了目的地:一栋墙体灰黑的私建楼,楼顶那光色晦暗的招牌上,赫然几个脱箔大字:大王风健身俱乐部。
风静持好像来过很多次了,他轻车路熟,钻进楼侧的一个隐蔽门洞,就着锈迹斑斑的黄铜楼梯级级上爬。司暇完全想不透风静持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来健身房,难不成他遭到了冒牌货的刺激,偏生要在一夜之间进化为肌肉猛男,用怒气将汗衫小褂震成碎渣,以示其不可阻挡的雄壮伟岸?
风静持在楼梯顶部的平台上驻足,取下左腕上的珍珠链,将其往地上一放,随手拾起一块砾石,用石头的尖角一割串起珍珠的钢丝线,珍珠就散落一地,任他取走了钢线。
他捋直钢线,将钢线探进面前不锈钢门的锁孔,略加试探,一扭一转,门就开了。
丢掉钢线,风静持推门而入,反手关门,面无表情而视眼前的一切。
他位于一个场地宽大的健身房的入口处。四个黑背心的肌肉系青年一见他入内,打头的一个就爆出一吼:“你谁?!”
他们也觉得莫名其妙,这突然出现的旗袍女人是要搞啥劳什子?“谁的马子?”络腮胡男子低沉询问同伴,在得到一片摇头否认后,他大步走向风静持,咧开一个猥亵的笑:“喂,你怎么找到俺们这旮旯的?慕名前来,想尝尝哥的大肉.棒?”
他看见风静持垂眸弯腰,竟然撕开了自己旗袍的下襟,隐约而现光洁笔直的长腿,不由咂舌哼笑:“你这娘们够骚,先让哥好好爽爽,哥再问你到底什么个来历!”
络腮胡男子的同伴们虽心怀疑惑,一听老大都这么勇武不羁了,干脆哄堂大笑,纷纷闹腾:“要爽一起爽!别落下兄弟们!”
男子来到风静持面前,愉悦的俯视美人清隽的眉眼容色,抬起毛绒绒的手臂就摸向风静持的脸——
雷电一破,生死一瞬。无论是心急如焚的游魂司暇,还是色胆包天的络腮壮男,抑或远赏春.宫的壮汉同伙,谁都没料到风静持,竟然——
他的腿抬得那么高,速度又那么快,爆发出的高扫腿是如此强劲,仿若重锤般忽而砸中络腮胡男子的头部,使他四肢一搐,就像被砍倒的大树般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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