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成倒是走得轻松,只留顾芸洛怔怔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瞠目结舌。
她哥这句“不去”是来得潇洒,只是,让她怎么同京城里那位交差去。而且方成的事,顾书成是明摆了不肯帮忙,她也只能靠着京城里那位。
弯弯的月牙眼里滑过点同顾书成相似的算计,顾芸洛摇摇头,小声念叨道:“哥,是你自己不肯帮我,以后后悔,可也怪不得我这当妹妹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她还能顺带救许修祈出她哥的魔爪。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这也是做好事,不是吗?
想着想着,顾芸洛益发笑得灿烂,白瓷似的肌肤吹弹可破,眼波流转如一泓秋水,很是可人。
不知道是竹叶青和千日醉的酒性相冲,还是之前喝过一次,这次对千日醉不若第一次敏感。再或者,就是让顾书成那混蛋给气的。总之,许修祈这次喝了千日醉,只昏沉沉睡了小半日就醒过来了。
但等他醒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床边守着的人,既不是那讨人厌的顾书成,也不是黄衫子白颈子只低着头从来不肯给他看正脸的清秀侍女。
坐在床边的人见他醒来,微微一笑,两弯月牙眼娇俏。若不是知道这小郡主和顾书成一样是九转肚肠,疏忽不得,许修祈几乎又要溺在那两弯月牙里找不着北了。
“你醒啦,头还晕不晕,千日醉后劲大着呢,你要不舒服,我让厨房给你做碗醒酒汤过来。”
顾芸洛说着话,边抽了个枕头垫在床头,扶许修祈靠上去。
她温柔体贴得过了头,让许修祈心里直犯嘀咕,却又忍不住有点飘飘然,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表示疑惑,顾芸洛已先一步垂了眼,长长睫毛轻闪,略微凝了些晶莹水珠。
倒是哭了。
眼见着顾芸洛那葱白纤细的手指在眼角轻轻拭过,许修祈看着,就觉得那手指好像从心里面一寸一寸轻掐过一样,酸酸涩涩的。
他向来看不得姑娘家流眼泪,尤其是顾芸洛这样长相娇弱的,柔柔风一吹,再掉两滴眼泪,完全能把他心泡软。
即使知道顾芸洛这份楚楚可怜九成九是装的,但他还是狠不下心来戳穿。只能顺着人家的心思一寸寸捋过去。
“顾姑娘,你有话就直说,我能帮你的,一定帮你。”
不必藏着掖着的。
反正你和你那哥哥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本着对姑娘家要温柔的心思,许修祈很自觉地没把后面这两句话说出来。
然而一听许修祈这句话,顾芸洛立马把手放下,抬起脸来,除了眼角有点可疑水迹外,脸上无一点泪痕。
“修祈,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
变脸的速度让许修祈叹为观止。
许少主不由在心里暗暗叹口气。他虽然知道这小郡主刚才是在做戏,但你好歹也把戏做真一些。变脸变成这样,让他忍不住有自己是冤大头的感觉。
“其实我来,是为上一次失约,害你被哥哥……来道歉的……”
说到这,顾芸洛似有些难以启齿,白皙脸上也染了点红潮。
佳人含羞的景致固然醉心,但许修祈还是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姓顾的果然都会装,一个大姑娘家,都会在房里燃媚香了,这会居然还害羞。
“我哥那人就是这样,看上的就一定得到手……害你被软禁,我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我想帮你逃走。”
等等!
许修祈脑子里有一道光闪过。
顾芸洛刚刚说什么?
“帮我逃走?”
“嗯。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知道顾芸洛和他说的心里过意不去要帮他逃走的话太虚,但许修祈也懒得去深究内里。这顾家两兄妹自己的事,不该他管。
他只要早早从顾书成手里溜走就好。
“那真是感谢顾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即使让我以身相许也可以。”伸了手去,握了顾芸洛雪白柔荑,许修祈秀致的眼中似乎闪着亮光,感动不已。只是……口里的话和那神情,完全不是一回事。
说到底,他也是个正经不起来的人。
“……”
金陵城内最让许修祈喜欢的地方,是秦淮内河。十里秦淮香艳酒,歌女甜糯醉人的嗓音在盈盈碧波里,可以一路荡进人心里面。
可顾书成这次所谓的发善心,怕他憋坏了带他出来游河,居然是游外河。
秦淮外河和内河的差别之大,大到许修祈站在甲板上,看着一望无垠的河面,只觉荒凉的风一阵阵从耳边吹过,吹得他心里也一阵荒芜。
这样的日子,真没法过了。
不过,今日之后,他也没必要再过这种日子了。
不管顾书成的发善心是无意的,还是被顾芸洛撺掇,随后的一切,都在顾芸洛和许修祈计算之中。
这一段日子以来,送去给许修祈的饭菜酒食,全都被顾芸洛重新动过手脚。里面自然没有了十香软筋散。许修祈趁人不在的时候,也偷偷运功试过,他身上内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现在差的,只是趁顾书成不注意逃走的机会。
在甲板上站了没多久,眼角余光便瞥见旁边一道翠绿身影移了过来。
顾芸洛走过来,看看四周没人,便悄悄塞了件东西到许修祈袖中。许修祈一握,立刻就知道那是自己的扇子。随身惯了的东西一入手,心里无端端安心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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