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你又要来做什么?明日皇帝宴请,今夜我们就要出宫了。”高一些的说,又朝四周张望一番,声色压低了几分:“师父可是说,不叫你看他。”
矮一些的趴在墙边向里张望,一堵墙内的宫殿中亮着一盏微弱的烛灯,他像没听见高个的话一样自顾地问:“给他起了什么名字?”
“凤皇。”高个子说:“师父起的名字,哎呀我说我们还是……”
“嘘——”矮个子回过头来:“师父为什么不叫我看他?”
“你……这……因为……”高个子说话支吾起来,半晌泄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要问师父,要不然问大师兄或二师兄,他们都知道你怎么来的……呃,我也不好多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他们不说,我怎么能说……”
“我想求皇帝把我留下。”矮个子突然说。
“你疯了?你要背弃师门?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惦记着他。”他指了指殿内亮着的那束光:“他叫什么来着……凤皇……”
冬雪到了春里还迟迟不肯化,等到夏花烂漫才算彻底消磨了来迹,夏花谢了之后秋意渐浓,而待到秋后又要结新一年的白雪。
邺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帝城王都,除了春天开始陆续逃来的难民,其余倒是一切都好,所幸难民也不是很多,多半是习惯了在这世道中东躲西藏,偶有些水土不服的也娇贵不到哪里去,硬撑上几日,若好了自然好,若不好最多是填了坑。
指尖在一只纤细的手腕上顿了一顿,离去时消去了些沉重,收拾起散落的药篓,站起身来。
“乡野手段,乱世之中哄骗人的而已。”桐生推脱了男人感激递来的微薄钱财:“孩子尚在病中,这些钱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那受恩的男人噙着满眼的泪水俯下身叩拜:“先生高义,贫贱之人无以为报。”
桐生前去扶他,想了片刻,总归还是说了一句——
“足下未必没有帮不到在下的地方,敢问您从荆州来,是否听过一位叫王嘉的方士?”
男人递了杯粗茶来,他于是又补了一句:“常有笑语,喜好交友。”对方上心地思索了一会儿,终归还是面露出愧色。
果然是……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仿佛自从与师兄通信得知师门失散之后他就一直在四方寻找,只是在邺城这些年来来回回停停走走这么多人,从南到北能打听得到的也都打听过了,自己也四方游历,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人总是不会无端地什么消息都没有了,战乱若是能轻易藏得住又何至于战乱?说到底还是他太过单薄。
只是还有一处……
要不然,去长安吗?
背紧了身后一柄木剑,想来这些年身形渐长,这剑也能从容有余地收束腰间,不必像从前一样拖拖拽拽地搭在身后,提不起来一样。
想来还曾经有人问他这重重用破缠烂布裹着鞘的是何物,他答是剑,那人便讽道:“木头做的剑如何能用?能杀人吗?还是能征战?”
彼时答道这不过是个随身的庇佑,还被那人笑道原来不过是别一把剑装装样子。
想到这不觉唇角带上了笑,又紧了紧身后单薄的行囊。
说起来……真是许久不曾见到他了,自分别算起来已有了两年,世事人面变化实在太快,也不知他现在是一幅什么样子。
既然已回了邺城来,应当是要探探故人的。
正这样想着,忽而一股声音自后而来。
“前面的!让开!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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