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婧娥立于殿门前,厚厚的大氅拖到了地上,守门的宫人对她行礼,轻声细语地:“夫人,贵人正巧歇下了。”
张婧娥笑了笑,从一旁跟随的侍女阿练手中接过一件绣工精致的小袄:“我本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贵人诞下王子,母子经险而还生,是大富贵。王子早产,身量小,这件袄是照小做的,襁褓里的孩子,又是这天气出生的,要多多注意保暖。”
昭阳殿的宫人垂首低眉接过她的礼物,答了声谢,随后微在门上敞开了一道缝隙,携着小物进到了里面去。
“对了,你们夫人的身体可还好?”张婧娥面上亲和,关切地问道。
“劳夫人挂心,贵人一切都好。”
“那就好。”张婧娥点点头道,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作出将离的架势:“你们夫人年纪本就小,在冬天里生产,又是早产,要更加仔细地照料才行。我先回去了,待你们夫人哪日精神好,我再来看她。”
昭阳殿门前的宫人纷纷跪拜,恭候着她离去。阿练一直陪在她身边,呆呆的,像个木头人,眼下盯着她的脚尖不见了,便跟随着转过身去,拾着汉白玉的阶梯走到平地上去,倏忽从侧门闪过一道影子,长长的披风被吹起来,潇洒地跟在脚步后面。她愣了愣,抬起头来,正对上张婧娥慈和的目光。
“你要去哪里的话,就去吧。”张婧娥伸出手来,替她掸去了眉发间的细雪。
阿练眨了眨眼,像是在通透她的意思,半晌,略显得单调而无趣的面上总算露出一些喜悦和感激的神情,她微微矮下身子行礼,转回身去,一刹就隐于了几束冬梅之间。
张婧娥唇稍的笑意晕开来,虚了眸子。
枝头上的梅花盖着雪被,花瓣伸开来,开得正好。她撑开了伞,沿着大道向漪兰殿而归。
慕容冲在侧门前停了一停,透过窗看向内里,看得不甚清晰,两侧宫人低垂着眉眼,习以为常地施以一贯的礼仪:“郎君。”
“贵人呢?”慕容冲问。
“贵人睡下了。”
慕容冲眉梢微微挑起,又问:“那小王子呢?”
“还在殿中。”
他微微吸了口气,下颔抬了起来:“怎么听不见哭声?”
“该是也睡下了。”
慕容冲的眼睛眨了几下,微微低下头,又立刻抬了起来
“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陛下还等着用,我悄悄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
两名宫人面面相觑,最后都小心地看向他,烟目似有寒光慑人,她们纷纷向后却了一步,让出了殿门:“郎君请。”
内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炉火滋滋的声响,慕容冲褪去了鞋履,脚踩在暖热的灌浆地,四壁的玉饰反射着室外冰雪的透亮和冷,他四下打量,宫人该是都退到了厅堂里、或者门外面。
主榻放下帐子,榻一侧摆放着婴孩的摇床,新生的小王子卧在之中,以厚厚的棉被包裹起来。离得不远是乳母,跪坐在榻前,倚着一根柱子睡着了,微微有些鼾声。
慕容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底的跳动快要到了嗓子眼,耳边咚咚咚地像是在擂鼓进军,他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离着那小小的摇床越来越近,直到在咫尺的距离上,他缓缓地跪坐下来。
那孩子的脸蛋虽然小,却红扑扑的,皮肤底色白而干净,下颔尖尖的,唇稍弯弯,都像母亲,慕容冲有些恍惚。但只一瞬间,再顺着向上看去,紧闭的眼、唿扇扇吸气的鼻子,无论如何都像……
一个流着俘虏血的王子。
慕容冲的呼吸开始乱了起来,他闭了闭眼,试着平复下来。再睁开时,一只手已经从袖子里钻了出来,慢慢向着那熟睡的婴儿伸过去。
冰凉的指尖碰到短而软的脖颈,热烘烘得烫人,慕容冲一慌,立刻将手收了回去。
那孩子像是被这突来的寒冷触感惹得着实难受,皱着眉头挪动着手脚,过了一会儿,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慕容冲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多有动作,只是以烟色的眸子定定地与他对视。
“不要哭……没事的……不要哭……”慕容冲轻声地安慰着他,那孩子仿佛也似听懂了似的,冲他弯起了眼眸,轻轻地咯咯笑起来。
慕容冲一下子捂住他的嘴巴,那孩子也不做什么反抗,不再笑了,只是眼睛仍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慕容冲环顾四周,乳母依然沉沉地睡着,而帐子里也没有任何动静,他微微松了口气,再度环顾,从一旁的案上看见一件厚厚的小袄。
慕容冲的目光沉了沉,轻而缓地将手自那孩子的嘴巴上收了回来,随后站起身来,朝向案边走去,走近了,那小袄绣工精致,质地与颜色都上乘,拿到手上来软软的,贴着手,格外暖和。慕容冲转过身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小袄上的绣样熟悉得很,却不及多想。
他重新坐回那孩子的身畔,他依旧用睁得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好奇。慕容冲的嘴角有些抽搐,浑身都有些麻木,他轻轻用那件小袄盖在那孩子的身上,又慢慢地将手向上移动。
“乖,听话,不要哭……一会儿就好了……”他轻声念叨着,甚至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小袄渐渐蒙住了婴儿的脸,慕容冲猛然双手都向上按去,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呼吸。
婴儿的眼睛也被盖住,看不见了。他的小手小脚都在挣扎,极其难受的样子,小袄内捂出细细的哭声,闷在内里,有些听不仔细。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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