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仪与狄美人从太后宫中出来时,慕容箐正巧采了一束木樨别在发间。
青色衣带翩翩随风,缟裙拖地。一头顺直墨发一半披散开来,发尾轻摆,一直落到束素纤腰;另一半为一钗银玉挽起,又缀上皎白鲜花。因年纪小个头不高,更显出玲珑精致,稚嫩飘逸。
慕容箐平素场合穿着只拣素雅的颜色,倒也不是说她只有素雅的可穿。燕国公主,汤沐脂粉的费用来自封邑税赋,而慕容箐是嫡女,得封富庶的清河,一应衣用自然都是上乘。
“长公主。”
裴昭仪微笑颔首,旁边狄美人也学着模样来。
慕容箐先一惊,随后怯怯点一点头,也不说话。
慕容箐与慕容冲差两岁,是姐姐。她出生时,小可足浑还是长安君,一直在宫中陪伴姐姐可足浑,慕容箐一岁时,可足浑有了慕容冲,自初有孕时就分外期待,到慕容冲降生时各样吉兆,加上这个小儿子天生得分外可爱,于是全副心思在他身上,女儿自然而然就交由妹妹小可足浑带养。
这就造成慕容箐与慕容冲是两样性格,一个胆小怕事,一个活泼无畏;一个爱静,一个喜动。慕容冲爱三天两头往皇宫外面跑,慕容箐则只愿意待在自己宫中与谁都不接触。
所以当慕容箐一见到裴昭仪与狄美人主动来打招呼,心中就有些恐惧。恐惧最大来源于她不知如何与人相处说话,其次还有她长在深宫,对帝王的嫔妾着实没有太大好感。
当然这也要排除小皇后,她们两个是真心合得来。
“公主又做了新衣?”裴昭仪热情地找来话题,眼眸描着眼前人精致的装束,也不掩饰其中的羡与赞:“真好看。”
慕容箐略有尴尬,思忖着总不好不回这话,便终于开口道:“这是上个月做的。”
裴昭仪偏头蹙眉又仔细打量一遍,疑惑着问:“怎会?这么好看的衣服,公主应该是常穿在身上,为何我像是头一次见?”
说完又回头来问狄美人:“妹妹说呢?咱们是不是头一次见公主穿这衣服?”
慕容箐见她转头将话丢给了狄美人,趁机松了一口气。
狄美人跟着认真打量了一遍,回道:“我记得上个月的确见公主穿过一次,当时姐姐也曾夸这衣服好看,不过之后再没见公主穿过。”
裴昭仪想了想,恍然大悟一样:“哦,我记起来了,可……公主为何之后再没穿?”
慕容箐侧了侧眼目,实在不想再聊下去,只想若认认真真答复了她们的好奇心便能离开这一处,于是回道:“好看的衣服总是穿,到了别人的眼里就不好看了。新衣做好第一天穿一次,能叫人夸赞;第二天再穿,夸的人就少了;到了第三天,恐怕没人在意了。但要是隔月穿一次,便能让人珍惜每一次看到的。”
裴昭仪听完这话,只是若有所思,过一会点点头说:“公主说的道理的确,受教了。”另一边狄美人却像是听到什么大事一样,心神都走失了,直到近前的两个人都不解地看向她,才飞回醒来。
“公主……公主……公主说得对。”
慕容冲似乎有些郁郁不乐,近来入冬,他裹了一张貂皮大氅,里面是窄袖骑服,跨在马上顺着王府的院子来来回回溜了两圈。
“你这是怎么了?”慕容凤问。
“你又是怎么了?”慕容冲问。
慕容凤叹一口气道:“我担心母亲肚子里那个小的。”
慕容冲亦叹一口气道:“我烦恼母后肚子外那个大的。”
慕容泓在一边忍不住笑,对慕容冲说:“道翔是真的担心,从前宜都王只他一个儿子,拿着作宝贝,这一个要再是儿子,恐怕好事再没他的了。”
“我也是真的烦恼。”慕容冲说。
“怎么一回事?”慕容泓问:“是陛下?”
慕容冲点点头,再摇摇头,最终又叹气:“今日朝上吵得热闹。”
“谁与谁吵?”慕容凤问。
“司空与司徒。”慕容冲答。
“为了什么吵?”换了慕容泓问。
慕容冲在马背上坐定,与他们说:“这两人能为什么吵?自然为了强占荫户之事。”
“阳司空为人节俭清廉,只不过罢断荫户这事上,他的立场总不够坚定,今日竟能在朝堂上公然与叔公为此事吵起来?”慕容凤面上有几分不相信,又转头看了眼慕容泓。
“难道不好?”慕容泓挑起剑眉,回看了他:“此事可不小,动辄便要把朝堂上下、宗族内外得罪个干净。若没有阳司空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臣操持,恐怕不能成,如今他肯不计个人得失,挺身而出,岂不是件大好事?”
慕容凤又看向慕容冲。
“若要罢断荫户,就得从揽户最多的那家下手。”慕容冲说:“所以司空一提此事,便被叔公驳回,连带许多侍卿都站出来应和。”
“可有人站在司空这边?”慕容泓问。
“自然有。”慕容冲答:“侍中皇甫真自然不必说,还有尚书右仆射悦绾,他与叔公争辩了好几回合,几次都让叔公无言以对。”
“这是正人君子。”慕容泓说,脸上出现几分钦服神色。
“那陛下怎么说?这事是成了,还是没成?”慕容凤问。
慕容冲从“鎏金”的马镫上撤下脚来,这马镫如今完全能看出铜的颜色来了。倏忽跃身而下,接过侍从递上来的手炉放到一旁。
“这就是我烦恼的地方。”慕容冲说:“罢断荫户,于司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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