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着,却又问他:“小阿沥你知道吗?那日迷晕了你,我要带阿纸和夜璞走,却看你被子没有盖好。折回去盖的时候,我那一刻心里只想着,若是经此一别,我们能……从此江湖不见就再好不过了。”
“从此江湖不见?将军您……讨厌阿沥吗?”
谢律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若我与阿纸,真能带着夜璞昭昭他们隐匿江湖;而宁王殿下有朝一日亦成为天子,你跟着荀长得入朝为官,双双皆大欢喜——”
“当你在那锦绣宫城、辉煌大殿遥望西南时,只一日没听到我和你师父的消息,便是我同他正在大漠月下看着黄沙连绵、又或者在江南水乡泛舟湖上;若能此生永不相见,便是我们这一世过得都平静安康,或是在杏花巷深居,或是在苗疆养了孔雀,过得逍遥快活。”
“而我们亦是如此,一日听不到你的消息,便是你一日在京中过得平平稳稳。官职不大不小,责任不重不轻,每日循规蹈矩,娶些妻妾,生几个孩子,乐享天伦。若我们能一生不见,便是大家都过得都好,这就够了。”
“将军……将军说得什么话啊!”阿沥被他几句话便撩得红了眼:“要是此生再也见不到师父,阿沥……肯定会很伤心的!”
“但那般,好歹也不比如今这般好得多么?”
阿沥含泪茫然地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半晌呆呆说不出话来。
***
暴雨整月,终于下无可下。天刚回阴,云锦行宫的大殿之上便被车马东西堆得凌乱不堪。宁王一行,只等路上积水褪去,便做好准备即可北上。
“昭明,东西都收捡好了?瞧你身上这玉佩都碎了,扔了吧?”
谢律一把按住那半块蝶形的红玉,默不作声。
“本王给你换块好的还不成吗!你……怎么这么宝贝那东西啊?总不会是那个什么慕容宫主送的吧?哦,还是你在西域遇上的那个百花公主?还是整日追着你不放的那位上官小姐?对了,上官小姐的话,我离京之时,听闻她已被家里订亲了王尚书家的次子,估计如今已经……”
“王爷,我跟上官小姐统共只见过两次而已,怎么连您也……”
“两次?昭明,你记得到时蛮清楚的嘛~”
“……”
“嘿嘿,昭明莫怪我吃飞醋,谁让你长得那么招人喜欢,京城里那些姑娘家的,谁看了你一眼,还不都是——”
行行行,说说就算了,殿下,请不要就动手动脚的好么?
谢律不着痕迹地避开宁王粘过来的身子,宁王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昭明,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像以前一样……”
“王爷!门外……门外唐少使求见!”
突有下人来报,宁王眉头一皱:“哎?他怎么来了?”
,
话音未落,却见一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闯入大殿,倒头便拜。
“属下参见宁王殿下!宁王殿下,大事有变!敢问荀阁主他——他如今人在何处?”
谢律适才还在想什么是“唐少使”,毕竟在京为官十年,他从没有听过“少使”这个官职。可如今看着来人的脸,他已然将这个问题全然抛之脑后了。
呵。竟然……竟然是你。
[正文 第73章 荀长的cp没有想好]
终于,有如醍醐灌顶一般,之前想不通的一些事情,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就说,我就说啊。谢律苦笑。
区区一个枫叶山庄而已,能有多忙?就算是江湖第一大门派,真能就让你忙到废寝忘食、抽不开一步的地步了?
你明明答应了阿纸要回去,洛京城和云盛州分明离得那么近,你难道就忙到挤不出一天时间去看看他?若真是因为山庄事物繁忙,为什么宁可阿纸挖了你眼睛,你都不曾给他好好解释一番?
过去,谢律一直很是同情唐济,却也默默瞧不起唐济。
因为他心里,免不了一会儿觉得这人对阿纸是真心实意,一会儿又觉得他根本就是个伪君子——什么没时间回去,根本满是借口。
却原来,却原来……
你从一开始,除了身为“枫叶山庄”庄主的身份之外,更是宁王安插在洛京城成王眼皮底下的西南部情报官。
所以,你才会宁可失去一只眼睛,宁可让阿纸心碎,也不愿跟他扯上太多的关系。
……
因为你不想让他卷入不必要的纷争,不想让他一身奇门异术,为心怀不轨之人染指。
因为你……知道自己本就身不由己,更保护不了他。
人在江湖,最为难得,便是“自由自在”四字——沉浮于世,无论是自己还是唐济,如今都陷入了逃不出的局。但与自己不同的是,枫叶山庄毕竟是百年名门世家,唐济是自幼饱读诗书的谦谦君子,明显比自己懂得审时度势、瞻前顾后。
而自己,还是太嫩了,险些害了阿纸。
谢律默然站在宁王身边,待唐济抬头望见他时,扯起一抹苦笑。
从来没有哪一刻与某人有如此“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心照两宣,个中滋味难以形述。
……
“王爷,找遍了,荀阁主他、他人确实不在行宫里!”
“什么?他、他没说他去了哪里么?跟你们、跟他那些下人都没有说过?那他从影阁带来的那几个人呢?把他们统统叫过来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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