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榕看他跳脚,更得意了,拄着拐杖往外走。后来回学校的时候,他换了身新衣裳,提了两大包化妆品,他身上没钱,买的还都是高级品,用的全是韩酌的 钱,韩酌让他打欠条,邵榕就装可怜,一路装到了学校,进了校门他就耍赖跑了。韩酌回到宿舍后越想越后悔,但他没办法,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他自己也说不 清,一见邵榕惨兮兮的样子,他就没辙。他坚信是他的同情心在作祟,他决定就再帮他这么一回,给他买一张火车票,去哪里的都行,就此打发他,就此终了,再不 和他有任何纠缠。
他隐隐觉得,他和邵榕的故事已经拖得太长,本该早就完结了,可偏自己又下不去手强行中止。但是故事总要进入尾声,到了五月三十号,这场戏无论如何都要杀青谢幕。结局是喜是悲,他都不想理会。
第五章
玛丽女高办校之初便定下在每年的五月三十号举行一场纪念舞会,三个年级的学生与附近男校的学生齐聚礼堂,男生邀请女生共舞一曲,算作社交入门。舞 会每年的主题不尽相同,为了在舞会上有个精彩亮相,舞会主题一经公布,爱美的女孩儿们立刻着手准备造型。图书馆里的时装杂志变得特别热门,闲暇时学生浏览 的网页也从学术网站变成了各路名品买手网。
今年舞会的主题是“摩登时代”,韩酌对时尚一窍不通,也不怎么关心,每天路过手工社就看到邵榕在缝纫机前改衣服。邵榕腿上的石膏拆了,但拐杖他还 留在身边用,舞会前的一个星期他神秘兮兮地把韩酌叫去了手工社。那时正好是学生午休的时间,韩酌进去看到里面已经坐着个女孩儿了还有些吃惊。女孩儿见了 他,面无表情地挥了下手,她正是邵榕之前提起过的陆晓甄,高一的学生,只是样子和韩酌之前见到时判若两人。她剪短了头发,脖子上新添了团花式的英文纹身, 穿了唇环,脸上没化妆,素面朝天,黑眼圈很重。
韩酌看了一圈没看到邵榕,就问陆晓甄:“同学,你见到邵榕了吗?”
陆晓甄指指手工社一角的一块布帘,没说话,拧开矿泉水瓶子一口气喝了半瓶后才说:“在后面换衣服。”
邵榕这时从帘子里探出个脑袋,笑眯眯地问:“谁找我?”
陆晓甄撑着下巴指韩酌,邵榕道:“很快就换好了,你们再等等。”
他又消失在了帘子后面,陆晓甄扫了眼韩酌,问他:“抽烟吗?”
韩酌大惊失色,忙道:“学校里怎么能抽烟!你别抽!”
陆晓甄哈哈笑:“我是问你抽不抽烟。”
韩酌想这陆晓甄跟邵榕真是一路人,不一惊一乍地吓吓人就不痛快似的。他坐下,道:“偶尔。”
陆晓甄把腿架到桌子上,她的校服裙子长,但裙摆顺着她大腿滑下来还是不太雅观,韩酌不太自在,催着邵榕快点。陆晓甄斜了斜眼:“你害羞啊?”
韩酌问她:“你几班的?”
陆晓甄咬着手指笑,她伸了个懒腰,说:“老师你打听这个干吗,是一班是二班还是三班有什么区别?人人都一个样,好闷,又很吵,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还是他好玩。”
陆晓甄抬起眼睛,邵榕恰好从那布帘子里面走了出来,他穿了条黄色的碎花连衣裙,宽吊带,齐胸的款式,裙摆长到小腿,与他以往爱穿的款式大相径庭。
陆晓甄吹了身呼哨,邵榕兴奋地提着裙摆在原地转圈:“怎么样?好看吗?拿我妈的裙子改的?改的合身吗?”
“好看,合适。”陆晓甄拍手,也很兴奋,但邵榕的兴奋很快散去,他看着默不做声的韩酌,突然愁眉苦脸,忧心忡忡。陆晓甄给韩酌使眼色,踢他的椅子,韩酌这才打着结巴说:“好……好看,特别适合你。”
邵榕笑了,光着脚跑去和陆晓甄拥抱,说:“谢谢你给我出主意,不厌其烦地听我抱怨,陪我改衣服,谢谢你,你是我在这个学校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晓甄,要是我们早点遇见就好了。”
陆晓甄也抱住他:“去了好玩的地方记得告诉我,好好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做你想做的事,穿你想穿的衣服,继续做一个很酷的人吧。”
两人又抱了会儿才分开,邵榕走到韩酌面前,他摸摸头发,低头笑:“谢谢老师给我买的假发。”
韩酌接道:“还有化妆品!”
“哈哈,小气!”邵榕发出爽朗的笑声,陆晓甄也跟着笑了,正午的阳光穿过玻璃窗照在邵榕身上,将他的笑容照得更亮。
性别的概念在他身上已经模糊,他不是英俊的男人,也不是漂亮的女人。他只是美得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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