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寒风呼啸的坡地上,只有班第低沉的声音在徘徊,“……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永珏睁开眼睛,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也不免一阵失望,一千左右的士兵,留下的不到五百。
“好了,各位兄弟,我们还存了些干粮,大家一起分吧。”班第举起一个不大的布袋,血迹斑斑,里面是昨晚索拉里用命换回来的肉干。
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永珏心里沉甸甸的,昨天还大笑着说打完仗就回家娶老婆的男人,今天已经不在了。
明天背水一战后,还会有谁跟着离开呢?
有人忽然搂住着他肩膀,重重的拍了拍,永珏一看,是海兰察。
“爷没紧张。”永珏撇嘴。
海兰察黝黑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我想说,你的箭够不够,要不多带点?”
永珏愣是瞪圆了一双狭长勾人的凤眼,牙齿咬的咯吱响。
这个混账憨货!
休息整顿了一天,当太阳逐渐消失,寒冷统治了这片草原的时候,连带元帅在内共四百七十三人的清军部队开始反击了。
呐喊着,厮杀着,哪怕自己倒下也要叫敌方死一个垫背的,这些无惧无畏的大清勇士们挥舞着大刀,用鲜血,用生命,展开了最后一场以尊严为赌注的决斗。
“喝!”永珏双手持刀用力劈下,他的背后,海兰察大刀挥舞,带起一片风沙。
不远处,班第反手拔掉肩上的箭矢,拎着红缨枪冲进敌军阵营,三下五除二干掉他们,将被团团包围的鄂容安救了出来。
“快止血。”永珏第一个冲了上去,撕下一缕布条,紧紧扎住他的大腿,贴身的小包里取出进上的金疮药,在手心揉开,抹在伤口上。
海兰察和班第一前一后,牢牢守住这里,不让任何人伤到他们。
止了血的接着打,源源不断的伤员送来,呵气成冰的寒夜里,永珏竟忙出了一身汗。
随便用袖子擦擦额头,永珏忽然觉得脸上一股凉意,抬头望着那一轮圆月高挂的星空,数不清的白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密,带着几乎是立刻咆哮起来的北风席卷而来。
“下雪了?”有人惊叫。
这时,永珏看到敌军潮水似的退去,片刻就缩回了军营里。
怎么回事?一场雪罢了……永珏不解。
“这、这是…天要亡我么?”班第虎目含着泪,眼中的悲怆已经掩不住了。
永珏看着海兰察,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的表情。
“这不是一般的雪,”海兰察叹气,“是暴雪,而且有可能会下一夜,我们一旦走散…”
就只有冻死去见皇太极了,永珏默默补上后半句,突然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他累死累活出征,战功没抢到几个,倒是三五次差点把小命交代在这见鬼的草原上。
这回要是能活着回去,爷再也不闹着要出征了,爷再也不骚轻了!
雍正爷啊,皇玛法啊,您老一定要保佑孙儿啊qaq某人心中的小人打着滚哀嚎。
即使紧紧拉着彼此,即使一步不落的跟着,他们还是走散了。
头顶上飘着鹅毛大雪,眼前却是漆黑一片,永珏踩到一根木头,脚下一滑,正巧走到斜坡上,吭一声都来不及,就直接滚了下去。
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永珏趴在一块凹陷的地里,动弹不得,刚才一路滚下来,身上的伤口全裂开了,他连血液缓缓流出来都能感觉到,却一点叫出声的力气都没有,眼前到处是金星乱冒,耳朵里灌满了风声。
大雪漫过肩膀,漫过下巴,永珏竭尽全力撑起身体,也只能勉强让自己可以呼吸。
“有、有人么?还有人在吗?”他的声音刚出喉咙就被风雪卷走了。
永珏突然觉得一阵轻松,是啊,活着固然是他的野心,可死也没什么大不了。
说不定还能让皇伯父心有愧疚,以后加恩给他的妻儿。
只可惜……永珏抬手,隔着布料摁住那块玉牌,遗憾的笑了起来,没能见你最后一面,还真是有点不甘心呢,筠亭。
风雪越来越大,连脑子都被冻住了一般,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冷。
等他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背着他走,宽阔的肩膀,带着火热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到他身上。
永珏努力睁开眼睛,立刻被周围白的晃眼的雪刺得眼疼。
“你醒了?还好吗?不冷了吧?”这是海兰察的声音。
永珏傻了似的反问:“你也滚下来了?”
海兰察噗嗤一笑:“我没有那么勇猛,只是突然发现你不见了,所以到处找你。”
永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蹭了蹭他的背,鼻子一阵发酸。
“吴扎库兄弟,只要海兰察活着,就决不让你死!”他低沉的声音像坚不可摧的盾牌,驱散了永珏心中久久徘徊不去的恐慌。
他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我知道。”
“所以,别怕,我会带你回去的。”海兰察浑厚的声音在风雪中也听得很清楚。
“少胡说,你哪知眼睛看到爷害怕了?”立刻呛他一句,永珏赌气的想,你丫背着我还敢说两只眼睛都看到就洗净脖子等着爷缓过气来收拾你吧!
海兰察没有回答,又把他往上托了托:“别乱动。”
永珏这才发现,海兰察竟然在半米深的雪中艰难前行着,嘴唇都乌紫了。
“你快放我下来,咱们歇会儿。”他焦急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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