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威胁我。
我的缺点,在于我还想好好过日子,每天看点书,在a组里好好工作,我不能和他破釜沉舟,所以他的威胁总是奏效。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并不是喜欢做饭给别人吃。在a组里,我刚进来的时候,地位是最低的,还在小白之后。我是空降下来的,没有让人心悦诚服的履历,而且,我也在他们意料之中,“发挥”出了一个空降兵应有的“水平”。他们这些知识分子,天生有一股傲气,对我这种人,他们其实是不怎么看得起的。
其实,我也很想告诉他,我其实对研究所并没有那么深的执念了,我现在很懒,你只要给我一个离你远点的地方,我就可以准备安度晚年了。
但是这些话我都不会和他说。因为他听不懂。他也不会听。
有什么比这个更悲哀的。
我是这样的喜欢你,但是我的话你却一句都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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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大概还是喜欢他的。
不然,我也不会听他说着说着,就难受了起来。
这个叫李祝融的人,他不能和我在一起了——我用了十年时间,终于确信这一件事。
性格也好,际遇弄人也好,是我不配也好,是他命中注定要一个人也好……
我很清楚,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有些事,不是你想忘就能忘。他现在一口一个“你给我老实地在北京呆着,别老想着跑”,我听着,竟也隐隐的高兴。
我想他应该是喜欢我的。
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很多往事,纷纷扰扰,每一件都不致命,却能把我小心翼翼积攒起来的哪一点温情全部葬送掉。
谁都会说,得过且过,难得糊涂,能忍就忍,反正又不会死人。
可是,在你被蚊子咬得满身是包的时候,如果一个人对你说:蚊子咬你也没什么要紧,反正只吸你一点血,你又不会死,所以你不用理会蚊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听着有理,你做得到吗?
过去的事,是无数只张狂的蚊子,最痛苦的时间已经过去,现在我只剩下满身的包,它们还时不时地地涌出来,狠狠地咬我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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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宿舍没有多余的床,沙发又小,李祝融骂完我之后,把外套脱了,穿一件衬衫,坐在了床上。
我本能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怕他。
尤其是在这时候。
我宁愿去墙角站一夜。
他这种人,平时做事都是有计划的,每一分钟都已经早就预排好。但是他的脾气是唯我独尊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要是忽然心血来潮,谁都奈何不了他。
我打不过他,他只要一只手就可以把我两只手的手腕握住,反剪,于是我就动弹不了了。
唯一的慰藉,是他不喜欢动手打人,最多明天一看手腕上捏出一圈淤青而已。
我弹起来之后,他的脸色变了变。
“我……我去喝点水。”我本来想说去洗澡的,但是洗澡虽然拖延的时间长,可是怎么听怎么像为了某件事做准备的意思。
我跑到了厨房,从冰箱里弄了几块冰出来,嚼碎了,头脑总算冻得清楚了一点。
我回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很不耐烦地坐在床边上,翻着我放在床头的一本书。
我默默地从衣柜上层拖出一床棉被和几条毯子,准备跑到客厅去。
“你在干什么?”他瞄了我一眼。
“我睡客厅的沙发上。”我向他解释。
他的脸色顿时一沉。
“你发什么神经?”他挑起眉毛:“把被子放回去,上床睡觉!”
我只当没听见,抱着被子往客厅做,他站起来,一把攥住我手臂,往后面一拗,我手上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他把我摁在床上,警告之后,很大度地放开我了。
我默默地把被子放了回去。
这天晚上,我们是一起睡的。
他精力充沛,睡也可以不睡也不困,在被子里一会捏捏我的腰,一会儿掐一下我的手,还嫌弃地点评:“你瘦得一点肉都没有了。”
我躲了两下,躲不开,反而被他用手臂勾着腰,固定住了。
他的性格大概和狮子是一样的,狮子吃饱了,也会偶然露出懒洋洋的样子,平易近人,安全无害。然而如果心情不好,自然是撞在枪口上的人就倒霉了。
我不是董存瑞,不想去炸这座碉堡。当然,我年轻的时候不自量力地炸过,可惜败得惨烈。
他躺在枕头上,那样漂亮耀眼的一张脸,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他像一尊大理石雕像,皮肤上一点瑕疵也无。
他把手按在我头上,把我的头像拧灯泡一样拧着,让我和他面面相觑,然后,他忽然翘起唇角,笑了起来。
我怕看他的笑容,也怕看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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