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落日余晖照住炸毁的房屋和满地瓦砾,几处民居还燃着火光噗噗冒烟,数千平民挤挤挨挨站在废墟里,除去低泣声竟然十分安静。
帝国军队一名军官打扮面色阴沉的青年向旁边的宪兵队长示意,宪兵队长沉声询问哪些人是教徒,军方可以为他们提供做祷告需要的场所和时间,让他们走出来。低着头的平民们惊讶地抬起头,互相看看,慢慢有人带头向前走出人群。
稀稀拉拉走了好一会儿,所有俘虏分成教徒,普通平民和战俘三部分,再根据性别站成两队,各自按照指挥走向不同的关押处。
平原镇中心的规模远超霜降,学校,剧院,商场等开阔的公共空间即使被炮火损毁了也能看出轮廓雏形,俘虏们被分批集中安置在里面。第二天天一亮所有俘虏被号声叫醒,迎着晨光站在昨天集合的广场上,外围面朝他们笔直站了一圈荷枪的帝国宪兵。
昨天的青年军官面无表情沉沉向人群里扫视一圈,亲自开口说道:“所有人按照性别和特长登记分组,女性编组为浆洗,纺织,清扫和炊事,男性为搬运,钢铁和机械加工。每天集合时间是早上六点,用餐是中午和晚上,祈祷在晚餐后,上厕所要申请,集合迟到的人一律枪毙。”说完向旁边的宪兵队长比了个手势,队长带队整齐走向不同俘虏队伍,挨个询问划分编组。
长夏被分在食堂炊事小组,组内一共三十多个人,负责分拣食材,和全体帝国官兵,以及俘虏的伙食。分组当即生效,人们跟着所在小组的组长有序列队走向自己的劳动岗位。清扫小组被指派清理整个集中营的街道,炸毁的房屋,和打扫官兵住所。一支帝国士兵小队配合他们的进度搜敛每栋房屋。
长夏走在被押送的队伍里,营内食堂设在镇边上一家食品加工厂里,长夏低头走着,余光看到另一支帝国士兵队在修补旧时遗留下来的护城墙,并在墙上拉起了铁丝网。
被押守着两次集合时长夏感受到的只有一片茫然,直到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他们被帝国攻破占领,对方把他们的家园变成集中营,要对他们实施统治了。
长夏花了一整天消化这个事实。帝国兵官看管得很严格,依赖长年开店养成的条件反射,长夏熟练完成厨房里的各项工作,分拣堆放搬运来的各项食材,洗菜,切菜,配给劳动俘虏的饭菜是酱汤和杂粮饭,一天两次,做起来相对容易,帝国官兵的伙食却是一日三餐不落,并且要遵照每日食谱,工作量很大。
晚上结束一天的工作,清洗打扫完厨房,长夏和工友排队走回住处。天色早就暗下来,依稀能看出街上的碎石砖块已经被清理干净,路过教徒的住宿区,里面传来悠扬的唱祷声。轰炸过后空旷的镇上,只有这些声音。
长夏的住所是镇上唯一一所学校里的礼堂。礼堂在轰炸中受到损毁,房顶只剩一半。虽然被清理过,但是显然没人理会破损的墙壁和天花板。早他一步回来的室友各自分好床位,老人,带小孩的人和病人住在有屋顶遮挡避风的角落里,长夏被分在一片星空下。
没有足够的床具,剩下的人就用门板,木板,或者稻草代替,每人分到一张棉被或者毛毯。长夏躺在石砖和木板搭起的通铺上,粗略估算下,礼堂里一共住了一百多人,脚底几乎踩着别人的头顶。
白天还是多云的天气,晚上云就散了,清冷的夜空像被洗过一样微微发亮。长夏很久没这么累过,躺下后却没立即睡着。不知道长冬怎么样了,战略后方都被攻破,他不敢想象边境前线的情况。不可避免又想起长冬走前发生的事,不知不觉陷入昏睡做起了噩梦。
长夏梦见自己站在雪地里,回头就看到了还是小孩子模样的长冬,扬着被风雪吹红的小脸踽踽跟着他。长夏感到心口一阵发烫,眼眶也是,不禁一把抱住当年可爱纯真只会老实跟着他的弟弟。两人在雪地里依偎着往前走,长夏把弟弟冻僵的小手放进自己衣服底下取暖,四周茫茫无尽,只有风雪和咯吱咯吱踩进积雪里的脚步声。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弟弟忽然长大了,伸进他衣服里的两只手合起来圈住他的腰,他就动弹不得了。
一些他只有模糊印象或者连印象都没有的记忆竟然在梦里苏醒,另一个人的手怎么掐住他□□的腰,解开他衣服扣子,抚摸他的胸口。
急切又温柔的触感异常真实,长夏浑身战栗着蜷起身体,梦里也像那晚一样瘫倒一点力气也没有,意识却十分清醒,像在一旁旁观他的弟弟怎么侵犯自己,就是无法挣开。
心里的焦急和气愤慢慢变成热烫的液体流出眼眶。也许是感应到他的悲愤,漫天雪花变成炮火落在他们头顶,弟弟被击中当即血花四溅。长夏愣了下,睁大被血污蒙住的双眼,再去找长冬时地上只剩被炸坏的衣衫和流淌扩散的鲜血。
长冬不见了。染红的雪地里只剩长夏一个人。
长夏突然睁开眼,眼周湿漉漉的,一摸摸到一手湿凉的水迹。身上的毛毯被旁边的室友卷走了,冷风从墙上天花板上的洞口吹进来,长夏打个冷颤,轻轻把毛毯抽出来裹住自己,却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看外面的星空一点点变淡,透出白光,直到响起晨号。
☆、玻璃纸之夜(下)
第二天人们似乎就已经适应了集中营里的生活,安静有序地在广场上集合,每组各自点名后在押守下走到工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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