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好的。起先还经常写信打电话。后来,信没有了,电话也少了。再后来,他们就不回来了。很早之前,我念中学的时候,他们回来过一次,唯一一次一起回来的,回来办离婚。”
“……”严俨的心拧起来了,“那现在……”
魏迟的叙述却依旧顺畅如流水,字字句句不停地从他唇齿间跃出:“现在他们又都结婚了,跟美国人,拿了绿卡了,真的不缺钱花了,也再也不回来了。挺好的,对他们来说,真的是挺好了,奋斗成功了,实现人生理想了嘛。可是我,对我……对外婆……我高考以后,他们问我要不要出去。靠,终于想起我了。我才不要跟他们走,老子以后怎么跟别人讲,说我有两个爸两个妈,还属于国际级的。呵呵,搞笑吧?再说了,我走了,外婆怎么办?他们有本事丢得下她,我没有。”
严俨揽住了他的肩头,魏迟固执地不肯转头,还是紧紧看着窗帘的缝隙,挤压在内心的话语已经堆叠得太多太沉,他不需要假惺惺的开释或是理解,只需要一个安静的聆听者,听他将所有怨气一一发泄:“爸妈又怎么样?不回来就不回来了,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也蛮好,又没人管又没人教,把房子拆了都没人能说我。你说是吧?是吧!钱,钱,钱,他们就知道问钱,钱够了又怎么样?钱就比儿子和老娘更亲?钱就比结发的夫妻更好?”
无言地,严俨抬手替他拉上了被角,手掌罩住他已然泛红的眼睛:“魏迟,睡吧,别想了。”
掌下的眼珠不停移动着,温热的掌心感受到一股滚烫的湿意。严俨按捺着内心的起伏,将声调一沉一沉:“魏迟,魏迟!别想了。”
恍然间从过往的思绪里醒转过来,魏迟不再往下说了,嗓音沙哑而疲惫:“严俨。”
“我在。”严俨说,附在他耳边,手掌依旧蒙着他的眼,“魏迟,我在。”
寂静无声,安谧的凌晨时分,鸟儿都还在兀自安睡。严俨慢慢移开手,魏迟睡得很沉。帘外天光乍现。
第4章
这个世界每天走在千变万化,股票跌了,房价涨了,风起叶落,花谢花开。生活却是一成不变,清早开门迎客,夜间打烊歇业。蹄膀和他的女朋友依旧好得蜜里调油,小青还是哀伤地坐在冷冷清清的店堂里听着阿三在隔壁开怀大笑。
一天一天,转眼一旬,转身又半月。魏迟的病好了,很嚣张地在越来越凛冽的寒风里披着一件薄薄的格子衬衣走南闯北。严俨抱着臂膀倚在墙边看他的背影:“好了伤疤忘了疼。”低低的嘀咕谁也听不见。
刚要转身进门,魏迟忽然一转身,冷不防冲他扮个鬼脸。切,也不知道之前是谁,看见针头就牙关紧锁眉心深陷,白白被实习护士取笑。
理发店的生意不咸不淡,午后总有闲来无事的阿姨们笃悠悠地晃进店里,一边等着做头一边打起毛衣。嘴里也片刻不得闲,东家嫁女西家生子,大大小小的八卦逸事劈里啪啦地从上下翻飞的毛线里抖落出来:“最近西边超市在搞促销,买鸡蛋不太划算哦。”
“哎呀,你不知道的啊?买鸡蛋吗要去东边新开的那家超市的呀,那里才真正叫实惠。”
“哎,你们猜,我昨天在马路上看见谁了?”
“谁啊?”
“你们想也想不到的两个人。31号里的黑皮你们认识吗?以前在煤气厂做的那个。和对面社区里经常搓通宵麻将的方洁。两个人哦,手牵手在逛马路哦。吓了我一大跳!他们走在前面没有看见我。我就尴尬了,超到前面去又不好意思,一直跟在后面嘛又跟做贼一样……”
“哎哟,他们两个啊,很早的事情了,侬刚刚才知道啊?在阿强开的棋牌室勾搭上的呀。阿强的老婆老早说给我听了。这种事情现在外面很多的,有什么好稀奇的?啊呀,阿绿!阿绿!快帮我洗头。要死了,光顾着跟你们瞎聊天,我连来这里干什么都忘记了。严俨,严俨啊……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我今天要来染头发,以前染的颜色都快掉光了。哎,严俨,严俨呢?”
严俨正和魏迟肩并肩蹲在店门前的台阶上看街景。闻声刚要起身应答,却被魏迟抢先了一步:“赵姐,别染了,现在的颜色正好。洗完让阿绿帮你吹吹就可以了。”
说罢,他一爪子按上严俨的肩不让他起身。严俨用手肘推他:“哪有你这样拆人家生意的?”
魏迟赖皮地把嘴里的烟送进他嘴里:“急什么?再抽一口。等阿绿帮她洗完了再进去。”
被他按住了动弹不得,严俨咬着烟,气汹汹地瞪了他一眼。魏迟勾起嘴角笑得明朗。
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继续看街对面的风景。
两个人在一起好像也不会说些很特别的话,谈谈游戏,聊聊体育,摆弄摆弄手机。严俨在魏迟的手机里翻出一张裸女的写真:“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金发、细腰、长腿,堪称天生的尤物。
“是啊,不错吧?里面还有她演的片子,很不错哦,要不要看?”脸皮堪比城墙厚的男人才不会知道“羞耻”两字怎么写,眉梢轻挑,嘴角微撇,一双滴溜溜的眼牢牢盯上严俨的脸,“你呢?喜欢什么样的?弄张图来让我看看?”
“……”严俨语塞了,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比厚脸皮,谁能比得过魏迟?
“说呀,都是男人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御姐,shú_nǚ,还是萝莉?啧啧,看你这个样不会是喜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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