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将军这回终于叹息出了声,他堂堂大庆骠骑大将军,正室夫人是个买来的男人就算了,居然才值一两银子!
他想到先前表兄娶表嫂的时候,花出去的那价值八万两的聘礼,心中不由地开始怀疑,他母亲是否就是看中了少年够便宜,才把他买回家来的。
少年抹了一会儿眼泪,哭声才渐渐地止住了,他和将军眼下这么在正厅里闲坐着,气氛还算是平和,就忍不住想要同将军说说心里话。
“翁……翁主买下我,我心里很……很感激,”他低着头,小声地说道,“我……我家很缺钱。”
将军看着他。
他声音更低:“如……如果不是翁主出手相助,我……我就要被卖到南歌馆去了,我……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将军您,可是……可是……”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是当着将军的面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就像大庆许许多多的平凡少年一样,卑微地在心底爱慕着高高在上闪闪发光的将军,心中也做着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将军青睐的美梦,可是,对他而言,这个美梦居然就在他最无助、最不堪的时候突然成真了!这三个月来,他一直欣喜若狂却又如履薄冰地生活着,行止间不敢稍有差池,唯恐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空梦,稍微走错一步,这个梦便会立刻破碎,而他……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见上将军一面呢。
将军看着埋着脑袋说不出话来的少年,心中暗暗地又叹了一口气——天知道自打看见他他都叹了多少口气了!
“别……别胡思乱想了,你既……”将军咬咬牙,“既进了我孟家的门,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将军!”
少年感动至极,一声嘤咛,扑进了将军的怀里。
将军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浑身紧绷,艰难地忍受着少年柔软的身体,脸上的表情十分地难看。
四
折腾了一天,将军总算是终于说服自己接受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夫人”在家里了。
虽然这少年郎的性子软趴趴的,实在让他无计可施,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况且他才刚回朝,该做的事情还多得是,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计较这些。
“你每天都在家里做什么呢?”将军一边穿着官服,一边问本想上来帮忙却被他阻止,所以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的少年。
“没……没做什么……”少年磕磕绊绊地答道。
“没做什么?”将军皱眉,“就白闲着?”
少年羞愧地低下了头:“刚进府时,翁主派了几位姑姑来教规矩,后来就……就没有事情做了。”
将军斜睨着他,心想这也不是个事儿啊,得弄点事情把这少年打发开去,不然难道他一回家就得被他这么寸步不离地盯着?那日子还怎么过啊!
“你多大了?”将军问道。
少年似乎也看出将军对自己成日游手好闲有些不满,低下脑袋小声答道:“十……十七。”
将军想,这么个小瘦身板儿,原来都十七了,啧啧啧。
将军稍微回想了一下自己十七岁的时候是什么模样,那年似乎正是同匈奴左部打得厉害的时候,他在一场战役中斩敌一百余人,名声大噪,所以才被破格选为先锋,在后一年的大战中立下功勋。
唉……将军回思自己,再看看少年,颇有一种山河日下的感慨。
“读过书吗?”将军又问。
少年细声道:“读过……但这两年家里拿不出钱来,就没有继续念了。”
“嗯嗯,”将军满意地点点头,“那挺好的,明儿给你找个教书先生,你就在家好好念书吧。”
别总跟着我进进出出了,那眼神……太渗人了!
少年微微红了脸,感动不已,一双白生生的手又扭成了一团:“谢……谢谢将军!”
将军想好了打发少年的办法,心情十分地舒畅,换好了官服,便把少年扔在家里,坐上马车往皇宫里去了。
路上,将军的马车同一辆华丽花哨的牛车擦身而过,将军骤然间在肃静的皇城大街上听到牛叫,立刻竖起了耳朵。
“怎么回事?”将军很生气,“皇城之内,何等尊贵庄严的地方,怎么还有人赶着牛呢?成何体统!”
马车夫笑着说道:“将军几年没有回建阳,所以不知道如今的潮流啊。”
“什么?”将军讶然,拜阳陵翁主所赐,将军如今听到什么“潮流”啊,“主义”啊的就头疼。
“嘿嘿,”马车夫笑得十分地憨厚,“刚刚那可不是赶牛,是青州王殿下的牛车。”
“啊?”将军呆了。
“现如今呐,贵人们都时兴坐牛车了,说是牛车走得稳当,步履优雅,有贵族风范,比马车舒服多了,您没瞧见么?翁主殿下昨儿也是坐牛车回来的啊。”
将军:“……”
远远地,将军还能听到那“哞哞”的牛叫声,优雅而慵懒地萦绕在他耳边。
将军觉得自己已然十分地落后于这个世界,难怪总是被母亲嫌弃……每当他自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追赶上了最新的潮流动向,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发现,他的脚步永远跟不上千奇百怪的流行趋势。
他忧郁地望着窗外,心想,什么时候才能也来一股热潮,把群众们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都转移开去呢?
到了皇宫,将军便在宫人的引领下去见当朝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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