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滑过来一辆的士,林家乐看车不是空车,便没有招手。有人从里面推开车后门:“阿乐,上来!”
林家乐一喜,随即又一阵失望,车上的人居然是贺方旭:“贺——文生,你也要回去吗?”他还是条件性反射叫他贺总。
贺方旭笑起来:“算了,你也别叫我文生了,以后还是叫我贺总吧。我要回去,顺便带你一起回去吧。”
林家乐上了车,问:“我看老板经理他们都还没走的。”言下之意,你怎么先走了。
贺方旭淡淡地说:“酒都喝完了,还有什么好待的。”情绪明显不如刚才好了。
林家乐觉得自己有些多事,便换了个话题:“贺总不是开车来的?”
贺方旭答:“是啊,但是饮了酒,不能酒驾。还是老老实实打车吧,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他人的安全。”
林家乐瞧了两眼贺方旭,喝酒不能开车,这事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所知很少有人遵循这一条,内地的司机,只要认为自己没喝醉,就会肆无忌惮地开着车横冲直撞,多少车祸都是这么酿成的,这是监管不力的表现,也是国人素质尚未达到某个层次的原因。他不由得对贺方旭多了一分好感,这个人,起码是很有道德水准的。
车内开着空调,暖烘烘的,林家乐本来喝多了酒,感觉身上有些冷,这时只觉得寒意全消。贺方旭也没多说话,只是偶尔同林家乐说上两句,都是今晚酒桌上的话题。林家乐在暖气的吹拂下,有些昏昏欲睡了。
贺方旭突然叫了一声:“师傅,麻烦停一下车,我去买点东西。”
林家乐被惊醒了,他抬起头,看见贺方旭跑进路边一家通宵营业的药店。过了一会儿再跑回来,拉开车门进来的时候,带进一股清冷的风,林家乐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些。他有些狐疑地看着贺方旭:“贺总,你感冒了?”
贺方旭含着笑摇摇头,递给林家乐一个盒子,又给了他一瓶水:“拿着,吃两片,明天就不会头痛了。”
林家乐就着微弱的路灯看手上的盒子:“是什么?”
“醒酒药。”贺方旭自己也吃了两片,拧盖矿泉水瓶子灌了一口水。
林家乐有些感激地说:“谢谢贺总。”遂也吃了两片。
车很快便到了鸿瑞厂门口,贺方旭付了车费,林家乐从自己口袋中摸出二十块钱递给贺方旭:“贺总,这是打车和买药的钱,谢谢你!”
贺方旭的脸一下子有些精彩,显然很出乎意料,这些打工仔们,不是一个劲地想着法子揩老板的油吗,怎么这个林家乐还跟自己aa制车费。最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阿乐,我是老板,请你坐个车还是坐得起的。”
林家乐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他自己真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以前和采购部的同事出去搞活动,全都是aa制的,几毛钱都算得清清楚楚。他这是第一次跟老板拼车,本来心里想过是不是要跟老板平摊车费的,但是他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拿出了二十块钱。
贺方旭不接钱,越过他往厂门口走去,风衣带起一阵风,林家乐的刘海都被吹起来。贺方旭又突然站住,回过头来说:“阿乐,今天我给你抽了三千块的大奖,你还没感谢我呢,下次请我吃饭吧。”
林家乐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好的,谢谢贺总。去哪儿你说了算。”
贺方旭大笑起来,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真可爱,他以为三千块真是一笔大钱呢,对他来说,不过一瓶酒钱而已。他点点头:“好,等我哪天想好了,我就来找你。”
林家乐洗漱完毕上床睡觉的时候,想到自己得到的这笔意外之财,心里都是美滋滋的,这么一来,离自己的梦想又进了一步。旋即又想到要请大家吃饭的事,那帮兄弟们应该不会太坑自己的,两百块钱应该够了,只是贺方旭这位大老板,他说要自己请吃饭的,三百块不知道能不能够,自己的预算最多就是五百块了。林家乐心里盘算着,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钱包。
第二天林家乐果然被仓库的兄弟们拉去请客,八九个人点了两条烤鱼,喝了两箱啤酒,总共还没花到两百块。贺方旭那顿饭倒是一直欠着,自从年会之后,直到放春假,林家乐就一直没有见过他,估计他可能回香港去了。
放假前,林家乐还请罗艳和胡辉吃了一顿饭。这次罗艳没有带曾月琴过来,不过在饭桌上罗艳还是将林家乐说了一顿,说曾月琴这姑娘挺好的,怎么不相处试试。虽然比你大了一点,但是会照顾人,你又是一个人,有人照顾不是挺好嘛。林家乐老老实实地听着,末了只说了一句,谢谢表姐关心,我现在年纪还小,又什么都没有,谈朋友的事过两年再说吧。
放春假的时候,林家乐跟随所有游子的脚步,踏上了最大的返乡洪流。他其实可以不回去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姑姑家未必会拒绝自己去过年,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去,那是别人家团圆,自己去了算怎么回事呢。但是他想念奶奶,他要是不回去,爷爷和奶奶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在地底下该是多么困顿,那些阎王小鬼的,还需要打点的呢。
这些都是以前奶奶带着他给爷爷烧纸的时候告诉他的,记得有一次奶奶感叹说,将来我要是也去了,谁来给我烧纸呢?家乐那时候特别恐惧奶奶的这个说法,他的认知里,自己是永远也不能离开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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