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居内,本该躺下午睡的老妇人吴氏却坐在临窗的长塌上,手放在半旧的箱子上,几次想要打开它,却中途停下动作,任由时间慢慢的溜走。
“老夫人,这几日在寺里都没有休息好,还是安歇下吧。”候在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被老夫人唤作吴家的上了一杯安神茶,温声的说道。
吴氏摇摇头,叹息般的说道:“都收好了吗?”
“三少爷拿来的盒子都收好了。”吴家的回道。
“让你儿子到三少爷身边伺候着,深儿手底下也没有一个经用的,文家的大郎是不错,可惜离得久了点,镇不住那些人,让你儿子帮着文家大郎打理店铺田产,这些东西还是他的,也要让他学了起来。我老了,能够帮着点就帮着些吧,唉!还好深儿是个好的,不是那等没脑子的,以后我们也要靠他了!”老夫人摸着旧箱子,似是在怀念,终于下定决心将箱子打开,如之前看到的,箱子内放着一些保存得极好的衣服。
吴氏拿出来一件,抖开来,大小正适合十岁少年穿,她依然记得自己做这些衣服时的心情,期盼、忐忑、想念、怨恨,在灯下一针一线的做着,不想有一丝一毫的差距。偷偷的让人送了过去,却从来没有见到过长子厉温瑜穿过,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知道这些衣服去了哪里,却原来它们都跟在厉温瑜的身边,从没有离过分毫。
如果一开始没有看见衣服,老夫人也不会这么快就接受厉景琛兄妹三人,“姜氏是个好的。”
“是,老奴还记得头一次见到二夫人那会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竟然有这么漂亮的人儿,二夫人仁善,对二爷那是打心眼儿里好。”吴家的眯着眼,陷入了回忆,人年纪大了,总是不断的回忆着,她的话也勾起了老夫人的记忆。
老嬷嬷吴家的是孙大宝的姨妈,现在儿子也要去二房做事,吴家的心自然而然的就偏向了二房,别的做不了,在老夫人面前说说好话,那是可以的。
“琛儿像他娘,威国公想来近几日就会来接三个小的过去,你提前备好礼物,他们家小公子洗三我们就不去了,免得给人家添了麻烦。”
“是。”
“将这些都收起来,好好放着,等以后我都带着下去。”
“呸呸呸,老夫人是要长命百岁的。”吴家的扶了老夫人去午休,床上厉魏紫正睡得香甜,小脸儿红扑扑的,吴氏看了喜欢到心里。
午休时间,厉家各位主子也并不是都睡了,五房的留霜院就没有往日的平静,一曲幽怨的《湘妃泪》,让人听了心里面发憷,弹琴的人正是五夫人小吴氏。小吴氏的脸色平静,但是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的坠落,让人看了无端端的害怕。
今日看到了与姜氏颇为相似的厉景琛,所有不愉快的记忆都被勾起。当十二岁那年她头一次看到了意气风发、温文儒雅的厉温瑜的时候,一颗芳心就彻底的落在了他的身上,本以为凭着魏云侯独女的身份,阳陵侯府老夫人又是自己姑姑,她成为厉家嫡长子媳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没料到,先老夫人和吴氏定了姜柔婉为媳,她一颗白白的成了空。
后来父亲与姑姑商定,无论她如何反对,都成为了只知吃喝玩乐、游园赏花的厉睿明的妻子,成婚不到一年,厉睿明就因为坠马变成了瘫子,变得更加的不堪。
她狠、她怨,她恨不得促成一切的立马就去死!
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死太痛快了,她想要吴氏比她痛苦一万倍!
小吴氏幽怨的《湘妃泪》曲调悠远绵长,无论是技艺还是情感,都是极佳的,却无法得到唯一的观众厉睿明的喜爱,厉睿明满脸怨毒的看着小吴氏,嘴中愤怒的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双腿不能移动,他就拼命的拍打着椅子,将能够勾到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小吴氏毫不理会厉睿明的动静,任由厉睿明摔打胶囊,等厉睿明喊累了、摔累了,这才站起来,打开了房门对着外面伺候的人说道:“爷又犯病了,他要听琴,我弹给他听,但是爷又不乐意……”小吴氏的声音本就柔弱,合着脸上的未干的泪痕,更是娇弱,我见犹怜。
伺候在外的下人见了,没有不为小吴氏可惜的,五老爷未摔马前也是fēng_liú倜傥的人儿,摔马后又加上一场风寒,变得又瘫又哑、脾气暴躁、性情不定,也就是五夫人心善,待五老爷几年如一日。
晚上的家宴之前,外出几日的三老爷厉礼宏回来了,三老爷整日笑眯眯的,见到厉景琛的时候还掉了两滴泪,他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大老爷厉仁远在岭南一战功成,斩杀了蛮夷最大部落的首领,万岁爷召其回京。
这个消息对于刚刚被褫夺了爵位,小心度日的厉家来说,算是一个好事,仆人们争相告知,大老爷获了军功,快要回来了,厉家要有主心骨了!
马氏更是按捺不住,喜形于色,下人们的风向都变了,往马氏跟前凑的人更加多起来。
但这个消息之于厉景琛和老夫人来说并不是好事,嫡子刚刚兵败自杀、还因此被褫夺了爵位,庶子就立下了功劳、不日回京。吴氏一下子握紧了手掌,不由自主的看向年幼的厉景琛,只见厉景琛一脸的沉静,仿佛是不在乎这个消息,又像是没有了解背后的因果。
家宴,就在各怀心事中草草的收场,饭毕众人聚在老夫人的松涛居内嬉笑,不知是谁提议,众人开始玩起了接鼓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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