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巧掩上门走了,陈赞再也睡不着,爬起来去挑水做早饭。但是水桶太高,他够不着,便提了个小木桶。
秋天的早晨有些凉意,天未大亮,只有些微薄的晨曦,还有不算淡的白雾。路边的蒌蒿、小草上沾满了细细的晶莹露珠,陈赞走过去,将这些小草扫得摇头晃脑的,但也沾湿了他的裤腿。
“呀!小赞这么早就起来打水了啊?”一个惊讶的声音响起来。
陈赞抬头一看,竟是谈天的妈妈于碧莲,他连忙打招呼:“碧莲婶子早。”
“小赞真懂事啊,这么早就起来打水做饭了。我家那几个崽跟他爹一样睡到太阳晒屁股都不起床,真是的!小赞,你爸妈也真是太有福气了。”于碧莲絮絮叨叨不无艳羡地感叹。
于碧莲年轻时算得上是个远近闻名的美女,谈天的爸爸谈卫民年轻时也是个帅哥,是一对俊男美女的组合。但是他爸也是个远近闻名的赌鬼,且逢赌必输,输了就揍老婆孩子。
于碧莲是个胆小懦弱的女人,没什么本事,管不住丈夫,经常被丈夫打骂,是个极可怜的女人。
后来于碧莲不堪忍受谈卫民的暴力,跟着村里的年轻姑娘媳妇们外出打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据说是被一个有钱的老板看中,嫁到台湾去了。这事发生在陈赞上初中的那一年,离现在还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
陈赞偷偷地吐舌头,其实他以前和谈天一个样,都是经常睡到妈妈拿五指山压迫屁股时才拖拖拉拉地起床的。他想到谈天的家境,便叹了口气,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难怪谈天会长歪掉。
陈赞将木桶放进露天井里,将桶压下去,灌满了水,往上一提,囧了,他几乎忘了自己现在只有九岁了,根本提不上一桶满水,还差点一个趔趄被拉进井中。
于碧莲眼疾手快赶紧将他往后拉了一把,水桶脱手而去,浮在了水井里。
一大一小都吓了一跳,于碧莲惊魂甫定,伸手帮陈赞将水桶提上来,一面不忘责备他:“你这个孩子,你不会叫婶子帮忙啊,怎么还提那么一大桶水,万一掉下去怎么办?”说着提上来一桶清凌凌的井水,放在井台上。
陈赞吐了吐舌头:“谢谢碧莲婶子,我忘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这水井是这个时候最常见的露天井,每个村都有好几口,大家公用的,水井都挖在河堤或者山坡下,收集的都是地下水。井不深,一两米的样子,虽然淹不死陈赞,这种天下井洗冷水澡,也是够呛的,并且弄脏了井水还妨碍大家用水。
于碧莲见他认错快,笑了起来:“好了,倒点水出来吧,少提一点,快回家去。”
陈赞没有将桶里的水倒出去,而是拎着那一桶水,小心翼翼地往家里去。于碧莲一脸羡慕地在他身后摇头,陈家的儿子女儿怎么都那么懂事呢,真是人比人该扔啊。
刘双双打开房门,披着凌乱的长发,一手拿着梳子,刚打了半个哈欠,就被提着水的儿子惊住了:“小、小赞?你怎么起这么早,还去打水去了?”这孩子转性了啊,平时怎么叫也不愿意起床,今天怎么比自己还起得早,该不会是昨天摔坏了脑袋吧。
“妈,早啊。”陈赞看着母亲,还颇有些不太适应,仿佛是在看多年前母亲的旧照一样,年轻而漂亮。
刘双双赶紧将手里的梳子往口袋里一放,赶紧接过陈赞手里的水桶:“我来我来。”
挑着水的于碧莲从后面跟上来,远远地跟刘双双打招呼:“双双,你家小赞真懂事啊,这么早就起来帮你提水了。”
刘双双的眼睛笑得成了个月牙,头也不回地说:“这熊孩子,不知道抽什么风了,这么早就起来打水,平时喊都喊不起。”
陈赞微微笑着摇摇头,看看妈妈提着水扭着腰轻快地进屋去了,他知道母亲虽然是在批评他,其实是高兴着呢。这一代的父母,从来都是打击教育孩子的,生怕一表扬孩子就尾巴翘天上去了,骄傲得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当着面从来不夸孩子。
他从前不理解,总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对父母有诸多埋怨,后来他长大之后,才明白这种教育方式。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成年了,性格已经成型,不够自信略显悲观的性格已经无法改变。
他依稀听见妈妈在家里训斥爸爸:“陈昌隆你还好意思赖床,你儿子都起得比你早了,赶紧起来劈柴去!”
陈赞笑了起来,对着屋子大声说:“妈,我去跑步去了。”说着伸了伸腰,扭动了一下关节,撒开脚丫子往外跑去。
刘双双追出门来:“小赞你干什么去?”
陈赞远远地答:“我去跑步,老师说的,坚持锻炼身体好。”这个年代,老师的话就是圣旨,不光是对孩子这样,对家长也是这样。
“早点回来吃早饭,一会儿还要上学呢。”刘双双远远喊道。
“知道了。”
二十年前的乡村,一切都是落后的,但是一切都是原生态的,自然又淳朴,像一幅美丽的水彩画。
黛瓦白墙掩映在红黄绿相间的秋木中,淡青色的炊烟袅袅升起;各种鸟儿在树梢间婉转呼朋引伴;公鸡出了笼子,拍打着翅膀飞到树梢上,伸长了脖子打着鸣;狗吠叫着与同伴争着地盘;孩子们趁未上学牵着牛到水草肥美的沙洲上放牧;大人们扛着锄头、挑着笸箩开始一天的劳作。一个村庄在晨曦中醒来。
陈赞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欢喜得想要放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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