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能听出他话里有鼓励的味道,这是从前没听到过的,心里不由地一暖,却还是恭谨道,“臣不觉得委屈,也没有什么要求,往后,臣会尽心服侍殿下。”
“也罢,以后日子还长,想到什么再提也是一样。”沈徽眉眼含笑,转过话题问,“你有没有害怕?怕今日进来的人是来宣赐死诏命的?”
容与抿着嘴唇,极轻的点了下头,“臣怕过。臣一直在等待皇上的旨意,等待的过程里,臣知道自己还是不想死的,但也无能为力。所幸臣做了自认为该做的事,想来也可以死而无憾了。不过也是自我安慰罢了,说到底还是会恐惧,只是这样想,臣心里能稍微宽慰些。”
“你就没想过求皇上开恩么?或者求我?听高谦说,你特意嘱咐他,劝我不要这个时候求情,你可知道若不是前朝言官和秦太岳等人多番配合,逼的父皇痛下决定,父皇又刚好心悸发作无暇他顾,你这会儿怕是已死过几回了。该说是你命大才对!可在你心里呢,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避嫌,绝不会为救你做任何努力?”
他声音里竟然有三分焦躁,好像是在质问,容与为何不肯相信他。
禁不住有些惶然,容与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摇摇头,尽量平静回答,“臣,也说不清楚,但的确没有想过要殿下救臣,何况殿下已经救过臣一次了。”
沈徽蹙了下眉,似乎略有些失望,良久涩然一笑,温声道,“下去沐浴休息吧,有事我会再传唤你。”
容与颌首道是,一时却踯躅不去,几番欲言又止才开口问,“臣还有一事,想问殿下,建福宫中,那个举发大殿下的小内侍,如今怎样了?”
沈徽眉心一跳,竟有些不知如何作答似的,怔在那里,半晌狠了狠心肠,咬牙道,“父皇已下令将其杖毙。”
身子轻轻晃了晃,容与没有再说什么,微微欠身退了出去。
原本以为升平帝只是偶发心悸,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转,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不过短短几天竟会演变至病势沉疴。
太子理所当然代理了监国之职,每次朝会后于宣政殿接见诸臣,傍晚时分再去养心殿侍疾,连日奔波劳累下,不免也清减了许多。
怀风心疼主子,每日都会着人熬好参汤和燕窝奉于沈徽面前。
有时也会和容与悄悄抱怨,“咱们殿下就是劳累命,瞧瞧那位多舒坦,再过两天就要启程去封地了,一应事情都不用操心,同样是万岁爷的儿子,偏他就那么轻省。”
容与无言以对,只是淡淡笑笑,其实辛苦劳累,何尝不是求仁得仁的结果,既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自然也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心力。
这几日他都陪在沈徽身边,从朝会到见阁臣,都有他侍立在侧的身影,待到午后再去文渊阁将内阁所拟的奏章取回重华宫,晚上则陪在沈徽身边,侍奉他批阅奏疏。
唯有去养心殿侍疾一事,沈徽从不叫他跟着。
这日傍晚,容与整理好当日朝臣们的奏疏,放在翠云馆书案上,想着沈徽今日又要批阅到很晚,便备了些罗介茶,并去岁秋日里谷雨时节收的雨水,预备煮水点茶。
书房里极安静,只有茶吊子发出的哔哔轻响,顺手拿一本抱朴子,正看得心中宁静愉悦,忽然听得外面响起一阵吵嚷喧闹,隐隐传来一个女人高声呵斥的声音,语气焦灼充满愤怒。
不一会功夫,声音越来越近,砰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个宫装美妇带着一众人长驱直入,身后还跟着气势汹汹的秦王沈彻。
容与认得那妇人,正是秦王生母,如今圣眷正隆的嘉妃。
他知道此刻不宜让沈彻撞见,何况对方兴师动众,母子齐上阵,可惜眼下已是避无可避,也只好依规矩伏地向他二人请安。
嘉妃骤然看见他也是一惊,旋即几近目眦欲裂,快步走上前一把拽起他,尖尖食指几乎戳到容与面门,直逼得他连连后退。
“好个阉人,是你在皇上面前陷害我儿,这会子竟还敢出现在本宫面前,早知当日彻儿就应该杀了你,今日本宫断不能再留你。”
言罢,她厉声喝命随身侍卫将容与拿下。
两旁侍卫们立即上前擒住容与,直将他押跪在地。
容与两臂被紧紧锁住动弹不得,手足一阵乏力,知道大事不妙,霎时间,那日在养心殿曾有过的空明感再度侵袭,他不禁猜想,也许今天真的就是自己的死期。
芳汀听见动静,从门口疾步冲了上来,冲侍卫们喝道,“住手!”扭身直视嘉妃,脸上也带了几分怒意。
“娘娘这是做什么,他是我重华宫内侍总管,授从五品之职,且是太子殿下近身侍奉之人,您怎能对他动用私刑?敢问娘娘,容与究竟犯何宫规,要劳动您代太子殿下对他施惩戒?”
她口口声声用宫规和太子来压制嘉妃,听的嘉妃心头之火大盛,森然道,“一个阉人罢了,不过是奴才,本宫是六宫中位份最高的人,也是太子的长辈,要惩治一个奴才何须问过旁人意思!本宫今日就要杖杀这个奴才,好叫你们知道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沈彻初时兀自想要拉住母亲,等到这话出口,知道已来不及。眼看着嘉妃吩咐左右将容与押至院中,早有她随身内侍去慎刑司宣来了行刑之人——皆是宫中年轻力壮的内侍,个个都精于刑责之道。
容与自觉辩解或者求饶都不会有用,被人缚住双手,再怎么挣扎也是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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