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甩手,张学儒朝地下吐了口唾沫,气咻咻地大步走了。
劈头盖脸挨了顿臭骂。
张学儒走后,李刚这才发现,由于先前过于激动,对张学儒说话时确实用错了词汇。
望着远去的丽萍父亲的背影,李刚那颗血气方刚的心灵,此刻就象进入了台风中心的海面,让他感觉到,处处都是乌云翻滚、巨浪滔天、狂风嘶鸣、氛围恐怖!
此刻,他又象上回没有接到省体委的聘用通知时一样,来了段长距离的疯狂奔跑,来了次无沙坑的助跳,来了次超高度的腾空跃起,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可是,这次张学儒给他的打击,比上次没接到聘用通知时的打击要大得多、也惨烈、痛苦得多!
并且,这是在他毫无思想准备下的突然打击!
“我、我、啊——!”
李刚想撕心裂肺地狂叫,想叫得世界倒转、天昏地暗!
然而,他却突然感到全身无力,颓然跌倒在草坪上。
当晚,李刚拿起手机要给丽萍打电话,要在电话中质问丽萍,省城公园里的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你和那个王市长的儿子是什么关系?
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准备怎样安排?
但是,他担心自己会在电话中情绪激动、语无伦次、失去理智。
于是,他放弃了打电话的念头,改坐在书桌跟前,奋笔疾书,密密麻麻写下了四十多张信纸,把满腔的愤怒、委屈、痴情、疑窦、内心的狂躁,等等、等等,一古脑儿统统渲泻而出,然后做了一个大信封,写上地址姓名,在雄鸡唱晓三遍之后,困倦地趴倒在书桌上了。
当他在噩梦中惊醒时,已是上午八点多了。
他忘了自己还没有洗脸、没有刷牙、没有吃饭,起身后,拿起桌上的大信封夺门而出。
不料,刚跑到门口,就与下晚班回家的父亲撞了个满怀。
“干吗啦?你掉魂了吗!?”
父亲李阿根被儿子撞痛了,大声地对他喝斥。
李刚似乎没有听见,无声地望了父亲一眼,转身继续往外走。
“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父亲一把抓住他,伸手夺过了儿子手中的大信封,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地址和姓名,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
李阿根恨恨地瞪了儿子一眼,然后,不由分说地“哗哧、哗哧”撕开信封,又“哧啦、哧啦”撕碎里面的信纸,再狠狠地朝空中一抛,接着指着儿子鼻子吼道:
“你这个小杂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果然还在做梦!怪不得那个老东西昨晚跑到我扳道房去,居然在扳道房对我们李家破口大骂。原来,你还真给老子脸上抹黑了!跪下!”
说着,李阿根从后面朝儿子的膝盖弯横扫一脚,李刚没有防备,“卟咚”一下就跪倒了。
原来,张学儒昨天在铁路小学骂完李刚后,明显感到拆散丽萍和李刚的问题没解决。
怎么办?
想想坐不住,张学儒当晚就跑到李阿根当班的扳道房内,对正在当班的李阿根提出要求,要他从严管教自己的儿子,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让李刚坏了丽萍和张家的天大好事!
从张学儒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的叨叨中,李阿根听了半天,算是听明白了张学儒的意思。
这李阿根平日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种溜须拍马和没有骨气的人,更看不起狗仗人势、倚势压人的人。
听完张学儒的发泄与要求后,李阿根打心眼里瞧不起老张头这种“上眼皮烂了,下眼皮肿了,看上不看下”的小人作派,更受不了张学儒这种还没巴结上高干家庭,就开始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装腔作势!
“你他娘的给我滚蛋!老子告诉你,除非天下女人死绝了!否则,我李阿根决不让我儿子娶你这个老杂种的女儿!”
说罢,李阿根举起信号灯要砸张学儒,吓得老张头撒开腿跑了出去。
说起来,李阿根原本是条性格刚烈的汉子。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曾与省城铁路分局一位副局长的女儿谈过恋爱。
本来已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就因为那位副局长的老婆嫌贫爱富,看不起他这个调车员(当时,李阿根还在省城的火车站工任调车员),那时也和张学儒昨晚的说法一样,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盛怒之下,就在分局长的家里,李阿根当着副局长老婆的面,砸了一个茶杯,发誓这辈子不与当官人家的女儿谈恋爱。
因为惹恼了铁路分局副局长的太太,李阿根为此背了个处分,后来就被发配到这个小县城的车站,忍辱负重地干上了干扳道员。
在这里顺便扯几句题外话,要说啊,幸亏李阿根是个刚烈汉子!
如果李阿根是那种见风使舵、委屈求全的人,如果他会韬光养晦,会先把自己伪装起来,对那位副局长的太太逆来顺受,先把她女儿娶到手,然后通过副局长做桥梁,在官场上捞个一官半职;
然后瞅准机会,有了合适对象后,狠狠心甩掉副局长的女儿,再娶一个什么警备区司令员的女儿,又可以往上爬几级。
再然后呢,如果还有可能,就再找个更大官儿的女儿,再把警备区司令员的女儿甩掉,也许,他就当上铁道部部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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