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是换了许含章或是坊里的孩童坐在这儿,他自是要轻声细语的哄着,尽量将对方心中的恐惧减到最轻了,这才会小心翼翼的动手,而不是一来就‘咔嚓’的接上了。
“好像……真的不疼了。”
那厢的吴玉姬很快就察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起了眼泪,很是端庄的活动着脚踝,在爹娘即将冲他发作时温柔的一笑,出声替他解围。
他出手是很鲁莽,但成效却是相当的好。
譬如此时,她已然感觉不到骨缝里那道钻心的疼痛了。
“真的?”
吴氏夫妇闻言,神色立刻缓和了下来。
“那就好。”
凌端则长出了一口气,将那颗被自家阿兄给吓得险些从胸腔里跳出的心塞了回去,快步走到她的跟前,毫不客气的把凌准挤到了一边,“接下来,还是我给你包扎吧。”
如果再由着他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那真的会被吴家人揍上一顿的……
“对,还是小姑娘家来处理的好。”
“这回可得仔细着点,别那么一惊一乍的。”
吴氏夫妇当即欣然的点头,赞同道。
“臭小子,快扶我去后头躺着!”
凌审言则扭过头,朝向自己的儿子,吼道。
后院里。
米娅儿正端坐于偏厅的桌案前,认真的抄写着佛经,一笔一划都极为用心,整个人完全达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境界,就连凌审言顶着那张五彩纷呈的脸大喇喇的从窗外经过,她都没有留意到。
“爹,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待凌审言哼哼唧唧的在榻上躺好了,凌准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什么药都没吃。”
“那为何非得让我给吴娘子……”
“我乐意!”
“你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要腆着老脸装随性、装不羁了。”
“逆子!”
“你刚才到底是怎么想的?”
“孽畜!”
“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混账!”
“她如果没来掺和,你是不是就不会挂彩?”
“……”
凌审言顿时愣住了,一时竟忘了和他抬杠,片刻后才讪讪的开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
这种事,是不用特意去看,也能猜个大概的。
“像你这种欺软怕硬的老不羞,一遇着那种情况,多半是利索的跪下,磕三个响头,先叫一声大爷饶命,再配合着把值钱的物事统统掏出来。而他们见你这么识趣,年纪又这么大了,就不好意思再刁难你……”
凌准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说谁老了?说谁年纪大了?”
凌审言愤怒的挥舞着手臂,打断了他的叙述。
“说你。”
凌准言简意赅的答。
“好吧……”
凌审言悻悻的翻了翻白眼,终是放弃了耍嘴皮子的心思,一五一十的说道:“你猜的没错。在钱财到手后,那伙人的确是打算放过我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那伙人走后,自己就能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平平安安的走到大道上去,全须全尾的回到医馆来。
但天不遂人愿,意外还是出现了,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
“天晓得她怎么会走到这条小路上来。”
而且还把外表和身段都捯饬得那么显眼,言行举止则是娇滴滴的,成功挑动了那伙人的肝火。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
毕竟青春年少的小姑娘都是爱美的,就算是逃难的当口,也舍不得往自个儿脸上抹灰来遮掩秀色的。所以,她出门买二两胡椒也要盛妆打扮,是说得通的。
“其实,她还真的是挺有善心的。”
不然大可以脚底抹油的走人,远离那片是非之地,也免得被那伙人在口头上白白的占了她的便宜。
可是……
他宁愿她是个没有善心的,冷血无情的主……
这样,他也不会被揍得满头包了……
“但就算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把真心话说出来。”
凌审言无奈的叹息道:“因为她救了我,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虽则很憋屈,很气闷,很是峰回路转,还很有些扯淡。
但这就是事实。
“总之,都怪你。”
凌审言说着,眼珠子忽地一转,“要不是为了讨好你,她哪可能会搭理我?‘关照’我?‘保护’我?”
“与我何干!”
凌准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把火居然会烧到了自己的身上,不由怒道。
“哟,你还装起委屈了?”
凌审言腾地坐起,指着他的鼻子斥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行得端做得正,从来没招惹过她,都是她自己厚着脸皮,主动贴上来的?”
“是。”
凌准皱着眉,沉吟片刻,然后正义凛然的答道。
“我不跟你说这个。”
凌审言被呛得干咳了两声,随即努力的回想了一番,还真没想出他有何不妥的举动来,于是只得泄了气,道:“实话跟你说吧,我挺忌惮她的。”
一般来说,当爹的人遇上了这种对自家儿子一往情深的小姑娘,只怕早就得瑟的找不到南北了,对这个小姑娘也会另眼相待,绝不会生出忌惮的心思来。
但他却是个不一般的人,不能用一般的常理来概括。
“我一直都觉得,这种头脑发热的人,是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的。”
若是被她喜欢上了,那定会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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