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损失惨重,我想?”东陵有些犹豫,“还是……你觉得自己需要安慰吗?”
没有相关经历的杀手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更恰当,这对他而言算的上一个新科目。
你看,他参加过几次葬礼,知道该如何说着漂亮话,安慰那些悲伤欲绝的亲属。可被人通知一些没有关系的人死了,尤其说话的人看起来感同身受——他学过的礼仪从未提过这时候要如何应对。
雄性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还有那个雄性幼崽的哥哥。”
“科尔文?”
“是。他今天早些时候回到了乌古神身边。”
“我很抱歉,不过看来以后你要和我一起忍受我徒弟可以堆满屋子的臭毛病了。”
“我以为你也许会有些难过?”博格忍不住这样问道。
“不,不会。至少不是为了谁的死亡。”
博格沉默了很久,久到东陵以为他准备放弃这个话题,于是利落的收拾好床铺打算去外面给板牙搬些干草。
“那如果死的是我,你会难过吗?”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东陵停在门口。
“我不知道。”杀手努力思考那个场景,发出意义不明的短促轻笑,“说不定我会感觉有那么一点……着迷?”
“你……唉,下午要送他们上路,你要去吗?”博格似乎想要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弄懂这个亚雌性的念头。
不感兴趣,还是临阵脱逃?
谁知道。
东陵没有拒绝博格的提议,下午时跟着博格一起去了墓场。
还是那座雌性和亚雌性采摘水果的小山,山脚与围墙的交界处,有一片空旷的平地。没有墓碑,没有鲜花和供品,只有覆盖地面的皑皑白雪。
他站在队伍最后,木然的听着阿尔特念诵艰涩难懂的祈祷词,与周围满脸悲戚的兽人格格不入。如果他愿意,表情可以难过的如丧考妣,但那是对逝者的侮辱。
事实上,东陵无法感到哪怕一点悲伤。
当一个人得到力量时,必然会付出一些别的什么作为代价。
他能哭、能笑,却无法从心底真正生出喜悦或难过的心情。仿佛一个盲人,知道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花是红的草是绿的,但自己的世界只有黑白。
他终究还是一个杀手。
葬礼没有持续很久,除了失去家人的兽人,其他人都先后离开了。
莉莉和布莱恩的阿爹和阿姆死了,亚雌性被巨翼鸟从天上丢了下来,他的伴侣则是死在与巨翼鸟的搏斗中。
兽人继承了一些野兽的习性,雄性幼崽成年后就会离开家人独居,雌性和亚雌性在找到伴侣前,则是与阿爹阿姆或成年的雄性兄弟一起生活。而超过五十岁的兽人,都要搬到部落中央居住。
莉莉的阿爹两年前度过五十岁生日,她的阿姆陪着伴侣一起住到老年区,她才搬出来与哥哥一同生活。
东陵远远的看了他们几眼,最终没有打扰,而是走向墓场的角落。博格在他的要求下先回家了,他需要去找一个人,自己单独去。
小小的孩子蜷缩在虬结的树根上,阿诺把自己尽可能的缩成一团,手指无意识的在雪地上勾画。
东陵倚在他身后的树上,一时间无人说话,直到阿诺抬起头,率先打破这沉默。
“东陵老师,哥哥到底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还是消失了?”
“你觉得呢?”男人低下头,眼睛看着牵着自己衣角的小孩,目光的焦点却落在雪地上。
“他们说哥哥和乌古神一起离开了,可哥哥最疼爱阿诺,为什么要离开,又为什么不肯回来?大人都在骗人,对吧。东陵老师,死究竟是什么?”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东陵几乎要为小孩的早慧鼓掌了。
孩子迟早要明白什么是生死,他不觉得现在知道这些对阿诺而言太早,事实上,已经有些迟了。
但是死是什么?
东陵试图找到一个让小孩子更容易理解的说法,思索片刻后,他蹲下-身,拿起一小撮雪放在阿诺手上。
雪很快融化,水珠顺着小孩的指缝滴在地上。
“这就是死亡。”
小孩捧着手里的一点点水,疑惑的看着自己的老师。
“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东陵指了指阿诺手心里的水,“雪化了,你无法让它重新变成刚才的样子。可是水还在,所有的结束都会成为另一个开始。”
“是……灵魂?”
“不,没有灵魂。”
“可布依婆婆是这样说的。”
“这世界上没有灵魂。”
世界上是没有灵魂的,假如真的有这些“东西”存在,那他手下鬼魂无数,为什么却没有一个找上门?
“那哥哥会变成什么?”
“你要自己去看,我无法再解释更多了,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老头子当年是怎么说的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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