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被虏少女的眼睛无力闭上,泪水滚落于雪地。
军官的嘴角微翘,轻扣扳机,又一枪。雪地中传来愤恨的呐喊。
“在石后!隐蔽!”
辰砂吸了口气,军官又连着“砰砰”两枪,临死前撕心裂肺的呐喊此起彼伏。
四周静了下来,军官舒了口气,伸个懒腰,转身坐下。
“别看了。”那军官道。
辰砂探出头看了一眼,愣住了。
“你你你,你只开了四枪?”
军官微笑道:“是的,四枪,八个人。”
“杀人狂的东西我用不惯,换了自己的,还能多少省点子弹……可惜这天气太冷,我的能源枪不好用。”军官拍了拍辰砂的脸:“小子,衣服给我,快冻僵了。”
“……”
辰砂难以置信地看着雪地里横七竖八的尸体,道:“你你你,你怎么做到的?子弹会拐弯?”
军官穿上厚风衣,敞开扣子,让辰砂钻进怀里,摘下军帽扣在辰砂的头上,军帽太大,掉到辰砂的额头。
辰砂者傻乎乎地抬起头,只见那军官手指头比了个枪的手势,眯起一只眼,笑道:“选准方位,一枚子弹可以穿过两个人。你要知道,玄龟国的刺客一向很蠢,只知道动刀子,不知道躲子弹……”
那被俘少女双眼噙满泪水,终于知道了军官的身份,她万万想不到,自己众人前来劫车,会踢到这么大一块铁板。
军官又饶有趣味地笑道:“你看,她心理素质不行。”
辰砂略一思索,明白其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又叹了口气,道:“现在怎么办?”
军官道:“等。”
他把长脚朝那少女身上蹬了蹬,毫无怜香惜玉的念头,把她蹬到货车下,懒洋洋道:“等杀人狂来找我们,希望他看到我们这么亲热……不会把我一刀捅死。”
辰砂笑了起来,只觉这人挺有趣的。
那英俊军官的怀抱很温暖,帽子罩在脸上,又有一股好闻的香草气味,军大衣也洗得很干净,柔软,辰砂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他仿佛听到身旁小声的争吵以及怒斥。
还有那名军官的笑声。
他被抱了上马,小心地放在诃黎勒身前,不断颠簸,朝前线的军营赶去,颠簸中,辰砂醒了,抬起头时,一阵尖利的冰屑铺面而来,只得朝诃黎勒胸口缩去。
诃黎勒胸膛,大衣上的腥气呛得他直恶心,那是汗水,血液以及冻伤纠结多日后的气味。
“醒了?”
辰砂点了点头,道:“你怎么一个人走了,也不说一声。”
诃黎勒沉厚的声音带着久违的温暖,道:“这句话该是我问才对。”
辰砂道:“你杀了很多人,血腥气很重。”
诃黎勒“嗯”了一声,道:“我很久没洗澡了,不像戟天那小子爱干净。”
辰砂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翻开诃黎勒的军服外套,再解开他的衬衣纽扣,发现将军胸膛上有三道一尺来长的创伤,皮肤触目惊心地外翻,且显露出鲜红的肉。
辰砂道:“冻伤,钢爪抓伤。”
诃黎勒勒停马匹,道:“能治么?这伤口影响了我的作战能力。”
辰砂手指微微发抖,把那裂开皮肤勉力合到一处,以手掌来回抚摸,诃黎勒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显是极痛。
过了一会,辰砂松了口气,道:“好了。”
诃黎勒不再说话,沉默中,辰砂忽笑道:“你是不是该说句谢谢?”
诃黎勒扬眉嘲道:“我供你吃,让你住,缴你上学,上前线英勇奋战保护你,在床上满足你……你给我治个伤还要我说句他妈的谢谢?!”
辰砂窘得无以复加,诃黎勒的大笑声回荡于雪中,策马疾驰,奔向军营。
面前是呼号的北风,以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苔藓冰原。
背后是神祗般连绵的白色山岭,拦于退路,不允许军人们的离开。
天空是飘扬的大雪,身旁到处都是满身伤痕累累的骑兵,煤与烈酒一到,下发到各个营与小队,兵士们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三三两两聚在燃起的火堆旁,满脸炭黑地围着这难得的温暖。
一个个都显得麻木、疲惫。
然而纵是被无休无止的拉锯战摧残了身心,骑兵们仍是腰佩军刀,不显丝毫胆怯,端正坐在篝火旁,就像无数屹立在风里的乔木。
这就是诃黎勒带出来的兵。
马匹在冰原上分散开去,啃着所剩无几的冰苔藓,数名士官把一只临死的马放倒,割断了它的咽喉。
辰砂看在眼里,忍不住道:“杀马?”
诃黎勒面无表情道:“杀马。”
“物资来了!传令,不许再杀了!”诃黎勒扬起马鞭,指向几名士官,他们齐齐敬礼,将军不再多说,掉头带着辰砂回了自己的营帐。
“你们做得很好。”诃黎勒淡淡道:“你与戟天抓回来的女人,是玄龟国余孽中的公主,或许以后会成为他们的女王。”
他一面说,一面把衣服解开,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疤,辰砂吸了口气。
诃黎勒道:“烤你的火,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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