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一天可以重来,梅西大使肯定会选择待在凡尔赛宫,一步也不离开王储妃。
当他得知王储妃在舒瓦瑟尔被放逐之后采取的行动的时候,他怀疑上帝一定是在跟他开玩笑,而且是黑‘色’的那种。
在他已经对王储妃的智慧建立起信心之后,对方竟用这种有勇无谋的方式打碎了一切。
他忍不住再一次确认:
“你说的真的?”
“是真的。”替他在宫廷中收集信息的男仆恭敬而确定地回答。
他几乎是向后倒进了椅子里,胃部开始隐隐作痛。他摇铃叫来了‘女’‘侍’。
“倒水、去,给我‘弄’点温水。”
等对方应声离开,他右手摁着肚子,再次开口。
“详细地说一说当时的情形。”
“好的,阁下。那是在做完礼拜之后……”
路易十五同孙媳打招呼的口气比往常还要亲热一些。他想要补偿补偿对方;毕竟,王储妃没做错什么,却还是失去了一个保护人。如果没有弗洛罗神父的预言,他是半点也不会心虚的——没有了舒瓦瑟尔,今后他和孙子加倍爱护她就是。但这些天离婚的念头已经数次被放到了心理天枰的一端,指针在两边摇摆着。很可能,可怜的小‘女’孩还会失去她的婚姻。
如果他只有一个孙子,结果是毋庸置疑的,即便冒着开罪奥地利的危险,他也会想办法解决掉这段婚事——未来国王必须有合法的儿子,王位绝不能落到奥尔良家手里。他还可以选择暗中谋害玛丽,但自问心地“善良”,能和平分手,就不会做这么绝情的事。
还好,小路易还有两个弟弟,他们总是能有孩子的——虽然让侄子继承王位,对小路易来说可能有些委屈。
玛丽的另一个问题就是她的娘家。这本来不是问题,但配上一颗聪明脑袋和坚毅‘性’格,问题就有点大了。假如玛丽是另一个特蕾西亚‘女’王呢?他可不希望有一天法兰西被并入神圣罗马帝国。
虽然舒瓦瑟尔已经下台,玛丽缺少拥护她的大臣,但难保有一天那个犟家伙不会又被召唤回宫,特别是在自己百年以后。斩草除根地杀掉舒瓦瑟尔,他又不愿意——如今他一走,国王记得的就全是他的好处了;这位肱骨能干利落,几乎不需要国王在政务上多‘操’心。
礼拜期间他几乎全在思考孙媳的事,以至于错过了主教的讲话。他暗自忏悔了一番,虔诚地希望上帝原谅他的不专心。
“爷爷!”礼拜一结束,玛丽就来到他面前。
路易十五心中浮起不太好的预感,笑容显得有些敷衍:“什么事,我的孩子?”
“什么要放逐舒瓦瑟尔公爵呢,爷爷?”
国王的笑容愈发勉强。他指示‘性’地瞥了神情吃惊的诺阿耶伯爵夫人一眼:“这是政治的事,我的孩子,你不需要关心。诺阿耶夫人,玛丽是不是马上就要去上课了?”
没等监护人回话,玛丽就抢在前头:“可是我听说他是奥地利和法国之间重要的人;假如他离开,法兰西和奥地利的关系就会恶化。”
“没有这回事。你,只有你,才是法奥之间重要的人,小天使。什么也不用担心,去上课吧。”
“维耶尔神父在等着你。”诺阿耶劝道。
“我不明白,”玛丽不依不饶,“公爵是多么和蔼的人啊!他什么错也没有犯,您就这样将他赶走,以后还会有谁敢为国家出力呢?如果把反对您的人都赶走,以后谁敢在您犯错的时候提醒您呢?”
如果是杜巴利说这样的话,路易十五说不定就听进去了;但玛丽说这样的话,只会让火气腾地冒上来。他脸上笑容消失,表情被危险的‘阴’云覆盖。
“你觉得我错了?”
玛丽似乎丝毫没有发觉不妥:“我听说过一个故事;有个国王想找一匹顶级好马,找了三年都没有找到。他问一个大臣有什么好办法;大臣向国王请求了五百枚金币,寻找三个月后,只找到了一匹死去的好马。于是他用五百枚金币将它的头颅买了回来。”
“啊,为什么?”诺阿耶问。
国王的怒气被好奇心稍微压了下去;千金市骨的故事他当然没听过。
“大臣回答:人们看到我的行动,一定会想:连马头能卖五百金币,真正的好马不知道值多少呢!拥有好马的人就会带着马,自动找上‘门’来的。”
“……你从哪里听到这个故事的?”
“呃,”她能回答《战国策》吗?“一本中国故事集。”
“……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路易十五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平淡而疏远,“我不会亏待舒瓦瑟尔的。”
背脊一阵凉意将老国王的怒火完全熄灭。他盯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诺阿耶拉走的孙媳,表情像是被面具封住了一样。
此时欧洲,“中国故事”就差不多等于“很久很久以前”,约等于“这个故事是编的”,正如“你在说中文吗”约等于“你在说天书吗”。
这个故事背后蕴藏的道理值得长久回味,而路易十五从未听说过,他也不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姑娘会拥有比他更丰富的阅历。如果不是她编出来的,那就是美泉宫的哈布斯堡家教给她的。
这个小‘女’孩虽然还很冲动、幼稚,但政治潜力已经出现。这种敏感‘性’如果不是天生的,就是教育的产物;而他的长孙难以企及——这意味着危险。很大的危险。
老国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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