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着庄森的背影,乐维拧起粗重的眉毛愣怔半天,直到庄森坐上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他才绕到另一边跳上了车。
一路上,庄森的话扑闪着小翅膀不断在乐维的大脑里盘旋。秀办得漂不漂亮是公司的事,和自己关系很大吗?好好珍惜个什么机会?齐老师干嘛要为自己想出的案子做牺牲?他牺牲了什么?
乐维不是那种死心眼儿的人,但凡遇到想不通的问题,他就干干脆脆绕过去。可是转了一大圈,他发现所有问题全都想不通。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横在面前,好像就要弄明白了,又偏偏差着那么一点,就是闹不明白。
有时候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经历过某些事,后来失忆了。
他知道齐老师是喜欢男人的,齐习心里头那个人大概有一张和他相似的脸。他也知道这个圈子很复杂,男男女女之间关系混乱,什么同性恋、包养、潜规则全都稀松平常。可是想想那个把齐习抱在怀里揉来揉去的老家伙,想想电话里吵着“再喝一杯嘛”的暧昧男声,他就胸口发堵。
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大杂烩”一样塞进他脑子里,不断地翻滚、发酵,“咕噜咕噜”冒着邪恶的大气泡,搅得他心烦意乱。
说白了,他是他,齐习是齐习,甭管关系好坏,总不该干涉人家的私生活。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有股邪火儿在心间窜来窜去,让他非常想揪个人出来狠狠揍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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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乐维第一次走进齐习家,以前他只是把人送到楼下,然后在车里等到齐习家亮了灯就离开。
齐习家在大厦顶层,面积不算太大,应该是两室两厅的小户型,室内没有隔断,除了卫生间,其余部分都是开放式结构的。和一般搞艺术的人不同,齐习家里几乎没有装饰品,无论相框、雕塑、花瓶、玩偶,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小摆设一概不见。家具很简单,只有床,工作台,双人沙发,和必要的桌椅柜子,连电视机都没有。布艺用品大多是灰白色调的,区别只在于全素,圆点,或是条格。
乐维飞快扫视了一圈儿,把人扶到沙发上躺好。根据他自己的经验,喝大了之后通常会浑身发热,口干舌燥。所以他先跑去卫生间蓄起了洗澡水,打算帮齐老师简单清洗一下,这样睡觉才能睡得香。那边浴缸放着水,这边又摸进厨房去找可以喝的水。齐习家连电视都没有,当然也不会有饮水机了。冰箱里倒是有矿泉水,可惜太冰。乐维四处看看,从灶台边端起一只电热水壶,灌满了水,放回到底座上,又开始找起了喝水用的杯子。
齐习眼皮黏糊糊的,一点儿也不想睁开,只用耳朵追随着乐维的脚步声。恍恍惚惚间,前世那些与乐维有关的画面又浮现了出来。
在他人生最后的时光里,大维就是这样事无巨细地照顾着他,每天他会伴随着乐维的脚步声起床,吃饭,散步,晒太阳……大维会亲自帮他理发,会讲搞笑的新闻给他听,会把他的脚捧在怀里小心按摩,会从背后拥着他沉沉睡去。
他们之间很少说肉麻的情话,在齐习的印象里,大维连提到“爱”这个字眼的次数也十分有限。更多的时候,他们喜欢调侃,斗嘴,或者一起畅想不切实际的未来——虽然他注定不会再有未来。
临死前一晚,他已经不能说话了,就那么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瘦得像一具肉色骷髅。
那时大维没哭,只是紧紧抱着他,手臂微弱摇晃着,用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婴儿入睡。他的眼睛和耳朵都不好使了,只能听见大维模糊不清的喃喃自语:“齐习,再等等吧,等等再死好吗?再多陪陪我……别死啊……我伺候你还没伺候够呢……”
第二天早上,晨曦初绽的时候,他停止了呼吸。灵魂脱离开身体,飘向半空。他看见他的大维木然地站起身,如同往常一样贴在耳边唤他起床,还用食指刮了一下渐渐冰冷的鼻尖儿。大维的脸色比他还要灰败,分不清哪一个更像尸体。
早餐很快做好,碗碟整整齐齐摆放在两边,白粥上蒸腾着热气,将视线里的一切变得虚幻。大维默默坐到了桌子前,招呼他吃饭,可惜对面的椅子上,永远永远……再也不会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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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啷”一声脆响打厨房里传来,把齐习从伤感的回忆中吵醒。他费力撑开眼皮,支起上身张望过去,原来是乐维不小心摔破了杯子。
那套水晶杯是年初妈妈从日本带来的江户切子纯手工制品,一共有笼目、鱼子纹、篱笆、小竹叶四个图案。妈妈自己没舍得用,都转送给了齐习。谁知水没喝上几口,就这么报废了。
唉,破了就破了吧——齐习闭着眼睛想——反正自己的一切都是大维的,他喜欢摔破几个,尽管去摔好了。
乐维找出杯子想要去倒水,站在电水壶旁边等了半天,既没有动静也没有热气,伸出根指头试探着摸了摸,凉的。他傻乎乎地想,会不会是自己太倒霉,第一次来齐老师家就遇上水壶坏了?凑近了再看看,他一拍脑门,妈蛋的,电源没插!
插座有点紧,按了一下没按进去,他想把水壶拉得靠近些再试一次,这一挪动,撞倒了水杯,杯子咕噜噜滚下料理台,乐维赶紧迈大步伸手去接,却没算准距离,杯子擦过他指尖掉在地上,碎得干脆。
乐维扒着椅背露出半边脑袋,小心翼翼向沙发处看看,见齐习依旧闭着眼睛纹丝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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