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说法固然愚昧,可也带着大家对于新年美好的期望。穷人都病不起,他们希望来年能健健康康的。张倩也习惯按照习俗在大年二十九那天把些不值钱的小药——比如说感冒药——找出来丢了。
药不能乱吃,哪怕是感冒药都要小心谨慎些。沈真其实是个很惜命的人。他特意看了下说明书,见这药主治头晕、头疼、咳嗽等症状,至少有一点是切合了沈灵现在的情况的,他又看了生产日期和保质期,见这药还没有过期,这才取了一粒,倒了杯温热的白开水,一起送到了沈灵嘴边。
“哥,我自己吃。”沈灵用一种软软的声音说。
沈真把感冒药和水杯都递到了沈灵的手上。沈灵吃了药以后,重新钻回了被子里。沈真仔细地帮沈灵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等着沈灵重新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顺手就把门带上了。
山里的气温比城市里还要低,沈真也过了满村子乱跑疯玩的年纪,便安静地待在火炉边烤火。
张倩和张家大姑去了加工厂。张倩其实是占位置去的,等沈灵吃了药,张明随后就把需要加工的东西背过去了。现在家里除了睡觉的沈灵,只剩下张奶奶和沈真二人。张奶奶坐在火炉旁纳着鞋底。
张奶奶至今还保持着自己做衣服穿的习惯。作为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她甚至还有一手绣花的好本事。只是如今眼睛不行了,她大件的做不了了,只偶尔会在鞋面上绣上一朵小花或者一缕麦穗。
张奶奶还很健谈,会说一点普通话,但也只会一点点而已,聊天的时候总是夹杂着大量的方言。
沈真勉强能听懂一两句,大部分时间都不知道张奶奶具体在说啥,只好淡定地保持着微笑,装作听得很高兴的样子,时不时地还“嗯”上一句。老太太活到这岁数了,最喜欢追忆往昔,只要有人能听她说话,她就会觉得很开心了,再加上沈真“装”得好,老太太根本没察觉出他其实是听不懂的。
快到中午时,张明才扛着加工好了的玉米粉回了家。
张明见沈真在陪老太太聊天,笑着说:“肚子饿了没有?大姑马上就给我们送吃的来了。”
“饿了没有”算是农村人招待客人时常说的一句话,往往下一句就是“饿了就给你下面条/煮糖水蛋/整俩小菜/切点肉炖了等等”。热情的主家总是怕客人饿坏了肚子,那样就显得他们招待不周了。
沈真指着簸箕里的柚子皮,说:“我刚吃了这么大的一个柚子呢,一点都没觉得饿。”
寒冬时节,物资算不上丰富,水果就只有橘子和柚子。这柚子是自家种的,大家只是偶尔想起时才会给柚子树施点肥,并没有精心培养过,柚子吃着就带了点苦味。不过,沈真并不讨厌这种味道。
张明从口袋中掏出十盒小炮仗,递给沈真说:“邻村有个小卖部。我见男孩子都爱玩这个,就给你们买了两盒。你带着灵灵一起玩。”这种小炮仗卖得便宜,才五毛钱一盒,在男孩子中颇受欢迎。
沈真有些囧。他早就过了玩炮仗的年纪了,还是都留着给沈灵玩吧。
“倩倩姐呢?怎么没跟叔一起回来?”沈真没看到张倩,问。
“在她大姑家呢!倩倩和她表姐玩得好。”张明说。
中午临近饭点时,张家大姑果然来了,还送了十几个梳子馅饼来。之所以叫梳子馅饼,是因为它长得就像是那种半椭圆形的牛角梳一样。这种馅饼是年节时小窝村里家家户户都会做的新鲜样儿。
张家大姑和张明作为亲姐弟却长得一点都不像。她和张明是反着长的。张明个子矮,张家大姑个子高挑;张明皮肤黑,张家大姑皮肤白皙;张明瞧着瘦弱,张家大姑身材丰腴。年近四十的她笑容爽利,看得出来在年轻时绝对是个漂亮的人儿。好在张倩长得不像张明,偏偏就像了这位张家大姑。
大姑看着沈真的眼神就像是在发光。
沈真有些莫名。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却见跟在大姑身后的张倩也一脸憧憬地看着他。
沈真叫了声“大姑”,又叫了声“倩倩姐”,然后忍不住朝张明看去。
张明不好意思地说:“你大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你画画这事儿,我和他们说了。”
会画画没什么稀奇的,但画的画能在书上印出来,这顿时就让大姑觉得震撼了啊!毫不夸张地说,现在沈真在大姑心目中的地位就像是每天新闻联播中的那些个大人物,反正都一样高不可攀。
但本该像天边的云一样的人物却又是自己弟弟的继子……大姑的心情啊都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了。她恨不得能开了天眼,好好地看一看沈真,想知道这孩子是不是真比常人多个眼睛多个手什么的!
沈真顿时觉得无比羞耻。真多只眼睛多个手,那他就成怪物了!
寒寒冬日里,他快要承受不住大姑的热情了。
张老太太听不懂孩子们在说什么,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她自己的话:“我养大的孩子啊,不管谁说起来都是好人品。明仔小时候可好看了,和他姐姐一样一样的,都是十几岁的时候亏了底子啊,后来才没有长好。也是怨我没本事,那会儿家里穷啊,明仔十四岁就跟着他叔出去赚钱了。这么粗的木头哦,要他背着、扛着。那时候明仔正长个子呢,底子亏着了哪里还能好?后来就没有再长高过……”
“明仔苦啊。”张老太太颇为唏嘘地感慨说。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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