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寒食节,整个扬州倾城而出,带着高香扎纸三牲祭品远赴郊外祭拜祖先,大街上纸钱飘飞,墓地里白幡招展。
雨墨窜过来,“公子,祭品准备好了。”
“准备祭品做什么?”
“祭拜龙王爷呀!”
蒋启鸿一愣,笑着摇头,“都到扬州了,还不放过我?”
雨墨捂着嘴闷笑,“老爷千叮咛万嘱咐的!在京城的两年,您可一回都没落下。”
“明天吧,明天清明节。”
雨墨乐不可支,“太好了,明天的扬州城那叫一个热闹。”
明天的扬州城——果然热闹,热闹到什么程度?
——整个惶惶华夏莽莽神州从东海之滨到荒原大漠根本就找不到能与其比肩者!
话说,扬州城地处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口,南连江南北通京畿,人文荟萃盐商云集,乃天下首富之城,因此,大明世人的终生夙愿就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扬州自古为鱼米之乡,城中河道湖泊纵横交错如同蛛网一般。等闲想见着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那您是来错地方了!偶尔老天怜悯,让某个小土包高出地面,扬州老百姓可下逮着机会了,简直感慨万千痛哭流涕啊。于是乎,这山上琳琳种种万庙云集,文庙、武庙、轩辕庙……这是儒教的;普渡寺、香林寺、观音庵……这是佛教的;三清观、八仙殿、万福宫……这是道教的。
列位可能要问,俗话说得好啊,“一山不容二虎”,诸位尊神要是为争地盘横眉冷对大打出手,扬州老百姓就不怕脑袋搬家?
怕?怕就不这么干了!您是没看见啊,还有更雪上加霜的,举凡钟馗、土地、文曲星、龙王爷、灶王爷外加阎王爷……甭管入流不入流,一股脑盖个小庙立个土像全往这山包上堆。您还别不信邪,扒开荒草绕过山壁,您还能看见垒个土龛插柱线香供着狐仙、蛇妖、蜘蛛精呢!这帮妖精都不怕,扬州老百姓还真想不起来要怕!这山上整天香火鼎盛烟雾缭绕,站山脚下抬眼望去,嗬!失火了?
每年清明,但凡在扬州任职的外地官员,不分文武,日出时分,随扬州知府从山脚步行至山巅,进轩辕庙祭拜华夏祖先。一路上,豪绅伴行、百姓跪拜,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世人插柳、游湖、赏花、吃田螺……地上滚着蹴鞠,天上飞着风筝,空气中飘荡着酒香、肉香、苇叶香……当真应了那句千古名言——为报倾城随太守!
这就是扬州清明节祭祖踏青与金陵元宵节赏灯猜谜、苏州重阳节登高眺远、浙江钱塘江观潮演军并称吴越四大盛事的原因。
鸡鸣报晓,朝霞映天,蒋启鸿起身登轿,出庭院,过二十四桥,沿瘦西湖堤岸逶迤朝龙王庙进发。雨墨朝老鸨子皱眉,“妈妈,走得动吗?给你雇乘小轿?”
老鸨子正巴不得,连声道谢!
不久,来到山下,游人如织,贩夫走卒沿路叫卖,郁郁葱葱的松柏丛中,山岚蒸腾,隐隐传来梵唱声。
雨墨凑近窗棂,低声说:“公子,您看,陈浩东在那边。”
“是吗?”蒋启鸿持折扇挑开窗帘,启眼看去,路边茶亭中,三五个富商大贾正围桌高谈阔论,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特别显眼,三十出头,别人奴仆成群,他光杆一根;别人锦衣华服,他布衣素鞋;别人神色恭敬,他倒好,别看穿得寒酸,人家拽得很,鼻孔朝着天眼睛斜着地。
窗帘滑落,蒋启鸿说:“上山。”
龙王庙遥遥在望,坐落于半山腰,小庙快倒了,四壁坍塌,风一吹,尘土飞扬,仰望屋顶,嗬!满天繁星?当然了,这是晴天。如果是雨天,您再抬头一看,嗬!水帘洞?
蒋启鸿往龙王爷面前一站,上下打量,突然很想笑,这龙王爷漂亮得紧啊——身上彩绘斑斑驳驳,脸上五官模模糊糊,缺胳膊断腿,蜘蛛网东一缠西一绕,快织成渔网了,这龙王爷还挺配合,困在网中央,拖着两条鲤鱼胡子。
摆齐祭品,点燃蜡烛,蒋启鸿撩袍跪在蒲团上,喃喃说道:“往日多有不敬,虽叩拜十数年,却从未心怀虔诚,万望恕罪,王爷在上……”顿了顿,垂下眼睑,半天才笑说,“……岳父大人在上,多年来承蒙恩典,诸事平顺,请受小婿一拜。” 双手合十,闭目默念须臾,叩行三拜。
起身插上高香,蒋启鸿越过塌败的窗户,查看小庙的断壁残垣,耳边传来人语声,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天边,折扇挑开梨树枝,走至树下,朝蜿蜿蜒蜒的盘山小道瞧去,但见——
春意融融的山路上,一众官员在百姓的目送中款款交谈,散漫着拾阶而上。为首一位年轻官员,绯色官服,持折扇指着路旁一树桃花,对身后武将不知说了句什么,武将欣然而笑。
蒋启鸿也欣然而笑。
雨墨端着杯茶,四处找蒋初,见其站在梨树下,紧赶几步跑过来,帮他拍拍满肩落花,“公子,您还没祭茶呢。”
“嗯。”
雨墨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顿时大惊失色,手一抖,茶杯落地,“怎么会是他?”
蒋启鸿侧过头来,笑问:“很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还想听耽美故事吗?此故事是明朝的(本人是不合格的明粉,请体谅),其实历朝历代都有很多,有些非常出名,有些就要靠我等不着调人士去深度挖掘了。说个从明朝某落魄文人写的短篇小故事里看来的,只讲梗概(我也只能记住梗概了),这故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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