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房外群臣毕集,还有太学院的数百名学生,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大内禁军和锦衣侍卫将豹房围得风雨不透。
六部九卿尚在京中的官员和内客三大学士,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已经进入豹房,因为久久不出,群臣和太学院的学生们已经开始躁动起来。
杨凌乘马而至,四下先是一静,在他的亲兵分阻下闪出一条道路来,杨凌和刘宇并辔而行,身后是一众侍卫。
人群稍稍安静后,突然有人高呼:“倭人凶残,当街杀人,不惩凶手,天地共诛之。”
这一喊,人群又骚动起来,杨凌冷冷望去,只见太学生们一个个脸孔涨红,群情激昂,其余的官员虽然各有怒色,叫喊得也极是高亢。但是眼神冷静,根本不像不问世事的太学生们一般已被愤慨的情绪所动,他的心中已经有些了然。
说到底,在这个时代一个市井小民的死,是很难真正触动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的,其中虽然也有真正激愤的官员,而更多跑来闹事的官员根本就是别有所图。
不杀倭使,有旧例可循,而且是各朝先皇的旧例,他们根本动不了自己,谁敢出面参劾就是在弹劾列代先皇,这一点就像大朝议时杨守随祭出‘朝贡’祖制一样,是一面护身利器。
然而通过这件事,却可以给予自己道义上的极大压力,发动全京城的士林和百姓,足以让自己成为千夫所指、人人唾骂的对象。以往闯下的好名声尽付流水。
一个手握重权的御前红人,名声如此恶劣,他们在对抗之中,就可以取得很大的方便。
如果自己迫于压力杀掉倭使,在他们想来,就会破坏自己一力倡导的开海解禁国策,从而间接取得胜利。
他们算盘打得并不错,目标明确手段也不愚蠢。因为倭人自永乐时代六次朝贡以来,越来越是倨傲,已经不甘以大明臣属自居,此番前来朝贡已经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了。
如果日本国尚显弱小的时候,明廷对他们滋扰生事,乱伤人命的使者能宽宥不办,现在却法办他们的来使,这朝贡还能进行地下去吗?
杨凌唇边不禁浮起一丝冷冷的笑意:他们的算盘并没有打错,无论自己如何取舍,似乎这桩倭使杀人事件都会对自己造成极大的损失,要么是政治声誉上的、要么是政治前途上的。
只可惜他们只知己,不知彼,日本天皇过世,连安葬费都拿不出,各地大名就如汉末的天下诸侯,将天皇当成了汉献帝,阳奉阴违各怀野心,继任天皇甚至以卖字画为生,各地大名在征战中军困民乏,这些情况他们了解么?
我需要取舍么?根本不需要!现在,是这个从骨子里就是欺软怕硬、唯利是图的民族对我的决定做出取舍。要么,要尊严!要么,要利益!他们会如何抉择?杨凌在马上高高昂起了头。
豹房的大门徐徐打开了,锦衣侍卫向杨凌躬身施礼,众亲军停在门口,*风*语*小*说*杨凌骑马昂然而入,刘宇却跳下马来,急步跟了进去。杨凌和张永、刘瑾等区区几人享有宫中跑马的特权,在豹房也不例外,刘宇可没这个待遇。
豹房一幢极宽阔的房间中,正德居中而坐,身前群臣各自据理力夺,趁机想要打击开海政策,极力要求严惩凶手,投靠刘瑾、杨凌的则搬出成例予以反驳。
最妙的是原本对杨凌深恶痛绝的几位翰林院、御使台的几位元老,居然也一力主张宽宥来使,并将此事遍告所有藩国,以显示天朝上国的宽仁之心。
他们这么做完全没有私心,而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的思想深入骨髓,那种深深的优越感,使他们觉得以德报怨、不与蕃夷蛮人一般见识,才是大明天朝的胸襟。所以竟然放下和杨凌的私怨,竭力劝说厚待来使。
谷大用一直盼着海禁早开,自己可以到沿海去呼风唤雨,如果能像郑和郑公公那样领着庞大的天朝舰队纵横天下,不但私利、权力可以得偿所愿,而且虽然没有子孙,亦可名垂千古,那是何等快意?
眼见群臣议论纷纷,谷大用心急如焚,生怕这位一向别出心裁的正德皇帝不循祖例,真的杀了来使。可他现在并无官职,群臣议事他根本插不上嘴,正急不可耐,忽见杨凌来到不由心中大喜,以杨凌此刻的身份,足以左右皇上的心意,这下总算安全了。
谷大用急忙高声唱道:“威武侯、柱国上将军杨凌晋见!”
群臣一肃,杨凌急急走入依礼拜见正德,然后问道:“皇上,臣听说倭使在闹市街头行凶杀人,五城兵马司兵围四夷馆,现在朝野群情激愤,是以急急来求见皇上,不知诸位大人可曾议出了结果?”
正德无奈地道:“诸位爱卿所虑皆有道理,故此朕正徬徨无定,杨卿来得正好,可帮朕拿个主意。这倭使粗鲁野蛮,竟然当街杀人,常言道杀人偿命,本应重重惩处,可是……”
他犹豫了一下道:“循先朝旧例,我朝向来厚待朝贡来使,从无法办使臣的先例,先皇在时,倭使在济宁当街杀人,亦被宽释,如今若惩治来使,恐令四夷寒心,诟我天朝气量狭窄。”
吏部侍郎张彩是刘瑾一脉的人,见杨凌来了不由精神一振,侃侃而谈道:
:“皇上,圣人有云,‘天生民性有善质。而示能善,于是为之立王以善之,此天意也’。
皇上是四海之主,夷人朝服,亦是渴慕天颜,有向善之心,皇上圣德刚明,若似仁厚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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