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阿德妮对杨凌照顾得更是无微不至,端茶递水、打扇手巾,但杨凌忙忙碌碌对她虽十分客气,却不见了往日的亲切,快到晌千时,成绮韵忽然匆匆赶到房中喜滋滋地道:“大人,佛郎机……”
她说到这儿才注意到阿德妮也在,忙对她说道:“阿德妮,你先离开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大人谈。”
阿德妮默默地施了个礼,悄然退了出去。她转过门扉沿着廊道走了几步,一退出房门内的视线,就跨过栏杆,提着裙裾蹑手蹑脚地潜到窗根下蹲了下来。这里爬满了藤萝,里边是杨凌书桌摆放的位置。如果成绮韵要和大人谈公事,在这里应该听得最清楚。
她听到成绮韵提到佛郎机,自已这两日受尽旁人冷落,就是因为这件事,自己今后被人如何处置恐怕都要系于此事,她怎能不关切?
阿德妮蹲在窗下,只听杨凌问道:“有了什么消息?”
只听成绮韵道:“大人,我的秘探冒充行商,已和佛郎机海盗船上的大明子民取得了联系。对他们晓以大义,并许以重金,他们已答应今天夜间乘小船逃离海盗船,如果方便再携带一门小型佛郎机炮,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他们已懂得那种炮的制造和使用道理。同我们的造炮工匠画影图形,描述一番就可以制造了。
“好!太好了!”杨凌兴奋地道:“安排重兵接应,务必保证这几名水手安全上岸。我们的战船和火炮虽能对付这伙无恶不作的海盗,但是火力上终究要略逊一筹,如果熟悉他们火炮的构造和威力,要取胜就容易得多了。哈哈哈……”
阿德妮一奇:“原来大人派了奸细买通海盗船上的水手。要盗取火炮的私密。他……他那日问我是否熟悉西洋火炮,也是为了这个原因么?我……还以为他对我的身份有了怀疑……”
阿德妮正想着。就听成绮韵又道:“大人,你已知道阿德妮懂得使用剑术和火枪。一个民女可能懂得这些东西么?一个被拐卖的奴隶,如果说海盗为了卖个高价,保留的chù_nǚ之身自然大有可能,可是海盗船来到大明,又容留她在船上待了两年才卖出,这怎么可能?如今咱们要和佛郎机人开战,她是佛郎机人,留在大人身边太危险了。”
阿德妮几乎叫了出来:“那些海盗被杀掉和我有什么关系?卑鄙,她是要把我从大人身边赶走。”
只听杨凌迟疑的声音道:“我看……阿德妮性情纯真,心地善良,不象个心怀歹意的人,再说那些海盗作恶多端,她也是海盗的受害者,怎么能怀疑她?”
阿德妮心中一暖,一股感激和幸福的暖流涌遍了全身。
听成绮韵冷哼一声道:“大人,她既然擅使火枪和长剑,怎么可能对火炮全然无知?大人那日询问她,为何要瞒着大人?她既是被海盗掳来的受害者,又何必对大人隐瞒真实的身份?大人一身系于六省安危,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卑职对大人的安全负有责任,怎能容一个身世成谜、可能对大人有危险的人留在大人身边?请大人三思。”
阿德妮咬了咬嘴唇,心中暗自着恼:这个女人一定是嫉妒,早看出她喜欢大人,想不到竟然陷害我,我的身份的确特殊,可我……我何曾想过要害大人,我是不敢说出自已的身份啊。
房中沉默了片刻,只听杨凌的声音低沉地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一听到这句话,阿德妮犹如一盆冷水直浇下来,她绝望地垂下了头,两颗泪珠儿轻轻滴在翠绿的草叶上,只听房中成绮韵的声音冷酷地道:“她只是海盗送来的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地方安置?不如杀掉算了。”
阿德妮身子一震,只听杨凌急道:“不可以!”
成绮韵马上又道:“那么……卖入青楼妓馆好了。”
阿德妮咬得嘴唇都快出血了:“女人!果然只有女人才是女人真正的敌人,嫉妒象一杯毒酒,让她们变得如蛇蝎般狠毒!”
“不行!”杨凌再次阻止,他叹息一声道:“唉!我真的希望阿德妮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可惜我们现在和佛郎机人在打仗,而她身份未明,留在这个军机要地确实不太合适。罢了,我……我回头再问她一次,如果仍不肯对我坦诚相待……她一个异族女子又无法生存,帮她找个肯要外族女子的,把她嫁了吧。”
阿德妮委曲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淌,房中成绮韵站在杨凌对面,眉尖一挑,无声地对他使着口型:“大人,你也、越来、越邪恶、啦。”
杨凌也用口型回答:“跟你学的。”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成绮韵已经离开半天了,阿德妮才缓缓移开窗口,扶着有些发麻的大腿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回门口,在那儿站了许久。
杨凌正在翻阅一堆公文,没有注意到她的出现,阿德妮咬着嘴唇,挣扎了半晌,终于鼓足了勇气,挺胸抬头扬声道:“大人!”
杨凌愕然回头,瞧见是她,便颔首道:“阿德妮?进来吧。”
他说完了转过头去,忽然觉得有些古怪似的,又转过头来瞧着阿德妮。这个二十岁的异国少女,仍是那身大明女子的服饰装扮,但是那种总是谦卑、甚至带着点懦弱的笑容不见了。
她一身女装,身子却站得笔直,身上散发出矜持、尊贵、优雅、自信的气质,似乎……还有点上刑场的悲壮。她那恬美而富有异域风情的脸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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