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例行开揖会的日子,因为不管官职高低,在这文化点彼此见了面大家不用彼此大礼参拜,彼此做个揖,然后就坐下开会,所以这个立会的名字就叫“揖会”
用现在的话说,揖会主要是六科给事中们向内阁大学士们汇报一下工作,以及自己分管部门发现的一些尖锐问题,同时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
今天的例会有点特别,因为内廷司礼监大首领刘瑾也来了,而且居然坐在首位,李东阳三人依次降了一位,六科给事中们心中诧异,不过并不敢露出行色。
现在朝政大权握在刘瑾手中,百官的升降也是由他说了算,正值年底考核,谁留任、谁升迁、谁下台,就是刘瑾一句话的事儿,今年年底考核一完毕,大家重新竞聘上岗,除了三大学士,可以说个个都算是刘瑾任命的,谁敢对他说了不字?
给事中们平时不上朝,不过他们听说朝中文武百官现在每日上朝散朝,除了叩拜皇帝,都要向左上方作上一揖,因为刘瑾就站在那儿。刘瑾现在抓权抓的很紧,他实在不放心把司朝事宜交给一个毛头小子,于是很勤政的兼任了司朝太监,就站在正德皇帝龙案左角。
好在是揖会,众官员不会上前参拜刘瑾,大家只是团团一揖,按品秩就坐,这便开始议政。
要说议政,刘大官人风风火火,刚刚针对六部下达了几十条改革命令,大家都不愿意提及这些政令的是非,可是想议政又不能不提,众官员面面相觑半晌,在李大学士一再催促下,户部给事中黄景撸撸袖子出面了。
他四十出头,黑面微须,长得像个憨厚的小生意人。黄景站起身来团团一揖,慷慨激昂地说道:“下关来说两句,下官是户部给事中,刘公公责令户部趁着冬季农歇清丈土地,尤其是各边的屯田。户部已抽调地方官员,由户部考核官们率领奔赴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宁夏、蓟州、沧州等地清理丈量屯田了。
目前较近的蓟州、沧州等地已经传回消息,地方豪强、官员、军中将领的确有许多侵吞屯田,致使士兵无地可种/。以至生活无着,被迫携妻带子逃离故乡的,经过屯田清丈,我们清理出了这些土地,责令地方官豪势缴归国有。加强了朝廷对屯田的控制。
但是下官觉得此令出自内廷,却名不正言不顺,那些被责令退还贪污田地的地方豪强、官员士绅藉此大造谣言,指摘刘公公专权擅断、独霸朝纲,对刘公公地个人名声十分不妥,明明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得益者是天下百姓,受损者却是刘公公个人,内阁为什么不能站出来承担责任呢?”
刘瑾先还没听明白。听到后来大乐,原来是自己人,他正想谦虚几句,人群里忽然‘嗤’的一声笑:“马屁精!”
殿里人虽多,可是很肃静,这句话清清楚楚传入刘瑾的耳中,他顿时脸色一沉,黄景四下一看,找到了说话的人,立即不悦的冷笑道:“杨都给事。这个殿堂是议政的地方,请你说话斯文些,清丈土地,有利于朝廷、有利于百姓,难道谁能反驳么?”
养慎才学出众,但是毕竟年少,正是锋芒毕露的时候。那种沉稳练达的政治家。莫不是从一腔热血的少年时代一点点磨练出来的。杨慎却还不曾遇过挫折磨难,加上举荐他的人是杨凌,老爹又是大学士,在官场人事上也很少遇到撩阴腿、使绊子的。这性情还是冲动了点。
他慢悠悠的站起身道:“水能载舟,已能覆舟;火能煮食取暖,亦能焚屋伤人。端看你怎么使用罢了,大量屯田,却是一桩好事,屯田**已不是什么秘密,早该清查了。可是屯田将领不守法度,所以要查,如果这负责清查的人也不遵守律法,那么是解民以厄呢还是雪上加霜?”
黄景作了十多年的给事中,杨慎一个毛头小子官却比他大,早让黄给事心中不满了,他冷笑道:“不要故弄玄虚,清丈土地,能有什么坏处。是怕那些贪官污吏们祸害的还不够么?”
杨景收了收袖子,往身后一背,悠然自得地踱着方步道:“问题是现在太过急功近利了,各地屯田有的被盘剥的多,有的被盘剥的少,只要查处侵吞盘剥的土地,还地于民就是了。
可是朝廷考核这些清丈人员的标准是什么呢?是你清理出了多少,清出多便是功,清出少便是过,户部给事中安大人,御史张大人负责大同地区清查,因为没有重大的问题可弹劾、找不出那么多被侵吞的土地还邀功,竟然以玩忽职守关进监狱。试问,还有这么荒唐的事么?”
“诸位!”杨慎攻守肃然道:“这一来派出的官员为了自己的政绩,溢额邀功,把一些本来属于边军士兵的土地也冒作被军官侵吞的土地上缴朝廷了。
百姓和士兵不但没有从中得到实惠,反而更加困苦,地方豪强士绅趁机大造谣言,煽动闹事,辽东锦州、义州的团军前些日子因为军饷发不下去刚刚闹事,现在因为清丈土地又发生骚动,他们焚烧官署,殴打官员,地方为之大乱。好心办坏事,祸害不亚于酷政”。
刘瑾办差,倒也不是桩桩件件全是昏招,比如清丈土地,就确实有一大批贪赃枉法者落网落网,可是他地动机不纯,不是为了社稷千秋,而是为了在他任上有显著的政绩,所以急功近利在所难免。
他要的仅仅是能上报给皇上的一组显著数字以彰显他的执政能力罢了,所以派去清丈的官员都带着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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