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让素云送了药过去,嘱咐司棋几个给迎春用温水化了服下一粒,这一夜迎春总算合上了眼。转日李纨再来,迎春刚梳洗完,见李纨来了便让司棋几个往外头守着。李纨放了神识略探一探,到底是修界的灵丹,眼见着那损耗已补回得七七八八了。还没待她开口,迎春紧抓了她,压低了声道:“嫂子,那两本书……那是、那是……天书!”
李纨一愣,伸手摸摸她额头道:“二丫头,你不是还烧着呢吧。”“哎呀!”迎春推开李纨的手,从枕边取了那书来,翻开了指着里头一段,对李纨道:“这个,我照着设了一半的阵法,奶娘就全寻不着我的东西了!”
李纨一惊,原本听了司棋绣橘所说,道是姑娘整日看那书,便当她是研习阵法过度伤了心神;哪里想到迎春在此道竟有如此天赋,不过翻看这么几日,竟能照着布了阵法。这阵法之道,以五行八卦为象,引动玄道天力,布阵虽不易还有照猫画虎一说,其中心力灌注才是启动阵法的正因。
这心力因人而异,多数常人整日浑浑噩噩,妄念滔滔,哪里能有心力余做他用,何况灌注阵法。想不到迎春竟有这样本事。李纨不由认真看她一眼,想了想终还是道:“我这没用的书寻来给你看看解闷的,可别把你看出什么毛病来!怎么好好的说棋道的书,在你这儿成了阵法了?”
迎春两手揉腮,好生无奈,那书委实可用棋道解,可所蕴天地至理哪里是小小棋坪可容的。可那些细微领悟,却又难以诉诸于口。捂了脸无力盯着李纨看。
李纨心里好笑,也不管她怨念,只取了个锦盒出来,打开了递给她道:“虽是听不懂你说的些什么,总之是耗了心神,又是从我这里出的根子。这里两样东西,最是静心宁神的。”取了那千年养神木炼制的灵木佩给迎春挂在脖子上,正好垂在胸口。迎春只觉得心思一阵清明,取了那木佩细看,墨绿的木底上暗褐的细致纹理,若不是嵌着两颗银色的珠子恐怕扔在地上都没人捡。
李纨又把那本《化心诀》也递给她,笑道:“据说这经书最是宁心静气的,你若再睡不着,也别看那棋谱劳心了,不如念念这个,恐怕还好睡些。”
迎春忙打开看了,打头两句“神清惑于心乱,化心为一而定神”,便知不是太太常念的那些静心的经书。遂问李纨道:“嫂子,给了我这么些书,她们再去你院子里可就没书看了。”李纨正要细说,司棋在外头报道姑娘们来看二姑娘了。李纨便住了口,冲迎春努努嘴,迎春便把颈上的木佩揣到了领子里头。
宝钗跟探春进来见李纨也在,忙上前行礼,又近前看迎春道:“说你病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神色看着倒还好。”李纨笑道:“还是我的不是,给她两本说棋的书,她看得忘了时候,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得睡。等想要好好睡觉了,倒睡不着了。”
宝钗点头道:“是了,这睡觉也是要力气的,熬得过了,连睡觉的力气也没了。我们寻常说琴棋书画,不过是说说罢了,到底不是要务,倒为这些熬坏了身子,可真是不值当的。”探春也道:“二姐姐也别这样了,你若嫌闷,何不寻我们玩去?如今湘云也回去了,你这儿是冷清些。”
迎春笑道:“哪儿就冷清了,我本也不好热闹的。”宝钗见她手边的书,纸张古朴不似寻常,便问道:“刚说熬累了,如何又看起书来?”李纨取了递给她道:“寻来的经书,说是看了宁神静气的,防她又不得入睡起来看棋道,不如看这个。”
宝钗接了翻看两眼,看不过说些心神的话,便笑道:“倒是跟清静经有些像,终究没什么趣儿。”探春道:“宝姐姐就是博学,偏什么都知道,又道没趣儿。”宝钗笑道:“就是知道了才晓得没趣儿。”
迎春想了想,将《黑白道》递给宝钗道:“就是看这个书看得入了迷,偏大嫂子也觉着无趣,你们看看评评理。”宝钗与探春一人取了一本翻看,到底撂了笑道:“也只你能看得入神了,这条条道道的东西,我看着都脑仁疼,可见不是下棋的料。”迎春见二人翻看了也只当个棋谱来看,不由又是丧气又是高兴。李纨看在眼里,心里暗笑。
从迎春处出来,李纨心里思忖,这凡人入道确是可怜。你道可怜在何处?最可怜处大概就在这肉身,一来这皮囊易坏,炼个体就伤了筋骨,炼个神又耗尽了心血;二来这生时有限,想李纨在珠界里得了光阴无踪的好处,那太一无伤经和太初诀都炼得不知耗费了几千百岁月,还是如今这迷迷糊糊的模样,放在这凡间如何是好?
一回入定未终恐怕就已魂魄离体了;三来这肉身牵连太多俗务纷繁,只看凤姐,想要保养身子养个儿子尚且不易,何况静心求道?便是如老太太这样当了老太君了,仍不免被应酬往来逼得托病方得脱身。思及迎春方才又委屈又高兴的模样,大概得道之人多半如此了,食髓知味又如何能说与那些空口白话的人听。
她看《黑白道》悟了阵法恐怕跟先前的《纵横》大有关联,只这书寻常人看了也不过看到个棋谱罢了。虽给了她灵木佩,又传了《化心诀》,限于生时有限,终究不知道能到何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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