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有脂粉上的人来回事,道是今年庄子上的几亩花地都挪做了别的,这新年的胭脂得从别处买花,又拟了采买的单子送上来。凤姐并不知花地挪作他用之事,这平白多出一桩不大不小的采买,且不是惯常的东西,做不得主,便去寻王夫人拿主意。
王夫人听了这话,便道:“如今府里这些人,姑娘们又都还小,用得上多少脂粉。外头便商议了将这一项裁了,倒是我忘了告诉你。”
凤姐道:“那这采买的事情可交予谁来做?这不是我们买惯的东西,也不知寻哪里买去。”
王夫人道:“这也已经议定了的,索性将那制胭脂制粉的人也裁了,都并到别处。或者去庄上侍弄花木盆栽,或者去制香制药处,你且看着办吧。”
凤姐便问:“那日常的脂粉又从哪里出?”
王夫人道:“都每月按分例采买了分至各房便是。”凤姐便领了命自去裁人定事。
偏那脂粉上有个贾家的近支后人叫贾菱的,原管着这一摊事,很是有些油水。有人道,脂粉能几个钱?却是不知内里乾坤了。
贾家自在庄子上种了玫瑰素馨玉簪之属,按季节采了花儿制胭脂水粉。一年到头或是换季换花种,都是些草木,总有死伤的,这便是一宗钱银的来处,又或者要用些铅石香料作辅的,也是一项,再有制得了的脂粉,得三十盒只往上报六七盒,这出自国公府的货色,作了价又如何能低?是以这贾菱日子过得甚是宽裕。
原先见花田挪做了他用,心道到时采买花料时自己岂能不验过的?少不得又是一条财路。哪想到竟是彻底裁撤了这事,立时如遭霹雳,热锅上蚂蚁般团团转。后听得说要安排这些人去处,打听了知道是去养花木或者制香制药,转念大喜。喜从何来?香倒也罢了,那药局岂不比脂粉更妙?当下不再多想,收拾了一个锦盒,换身衣裳便去给凤姐请安。
凤姐听说贾菱来了,知道恐怕是来打听裁撤的事,便让平儿请他外头说话。贾菱见了凤姐,满面堆笑地请了安,又道:“早想来给婶子请安,只是我手里都是小事,竟找不出个由头来烦嫂子。”
凤姐听他说的有趣,便笑道:“这到底是给我请安,还是添恼呢。”
贾菱道:“婶子别恼,我实在是嘴笨,常日只会炮制些草木,少得人调教。”
凤姐横他一眼,道:“这可是哄鬼呢。炮制草木,你管着那一摊事,难道手下还少了人不成!”
贾菱便道:“虽有人手,我却也不闲的,偶或得了新方子,更要自己动手。”
凤姐只道他还想说自制的手艺高超,便打断了他的话:“这裁撤的事他们都定了的,我却也没有法子。”
贾菱忙道:“婶子是当这一个府的家的,我们不懂那些,想来定是有道理的。我因听得以后府里也不制这些了,手里正还有些按前朝宫方制的脂粉,做起来十分琐碎费事,也只得这几盒。想旁人恐得了也不懂其中的妙处,倒白糟蹋了。便想给婶子送来,也算我能尽的一点孝心。”
凤姐听了这话心里舒坦,又听是前朝的方子,便道:“你可莫要哄我,什么前朝的方子,只怕是你弄鬼。”
贾菱忙赌天发誓地分辨,又将那锦盒取了出来,平儿接过来,打开一看,里头装着六七个粉彩瓷盒,便挑了一个递给凤姐看。凤姐见那粉轻润微红,幽香阵阵,已是欢喜。
贾菱在一旁观其神色,又道:“这是我寻得的一方,叫做梅真香,用了零陵香叶、甘松、白檀、丁香、白梅末和麝脑调的,粉里又加了珍珠粉和玉屑。那方子上说得奇,道是久用能让自体生香,却不知是不是哄人的。”
凤姐合上了盖子,示意平儿收起来,看着贾菱笑道:“你这孝心我便领了,若用得好时,我可再跟你要。”
贾菱大喜道:“侄儿也只会些炮制脂粉药材的本事,若婶子有用处,必肝脑涂地以报。”
凤姐便点头笑:“你记得今日这话便好。”
果不过数日,贾菱便入了制药处当个小头目,久之更成了凤姐麾下的得力之人,不过都是后话了。
初春好景,贾母聚了众人吃茶逗乐,鸳鸯出了屋子找了太太跟前的金钏儿说话。说些针线脂粉之类,言及脂粉,鸳鸯便道:“这两个月得的脂粉竟是大不如前了,怕是没得着好花料?便是香味也不行。”
金钏儿便道:“你不知道的?如今咱们家的胭脂不是自己做了,都是外头采买了来的。年前上头议定了,连花田都种上别的了。”
鸳鸯道:“有这事?我却没听人说起过。”
金钏儿道:“这些小事,自然不会来烦老太太的。”
这日晚间,鸳鸯便与琥珀说起这事,后贾母要茶,便也没有深说。转日,众人聚在贾母处时,贾母便问凤姐:“怎么听说如今的脂粉都不是好的了?”
凤姐站起来回道:“他们外头商议了把花田挪做他用,如今的脂粉都是采买来的。”
贾母略沉吟道:“既是采买来的,想来你们也都是验过的,怎么又说出不好来?”
凤姐道:“我们也是一样的,家里做的就那几种,也都用了些年头了,这猛换了新的,不习惯只怕是有的。要说东西,倒都是‘满庭芳’的,前儿说起来,几家郡王府也问他们拿些新鲜样子的去用。”
贾母便道:“这样的小事,我原是不问的。如今听些儿风声,少不得说两句,倒不怕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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