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心如明镜,瞧得出这是个局,可这局究竟是甚么,又待如何收场,他是万不知晓。早知如此,当初南巡之前,尚该听从老爹之言,在家中学个十天八天的为官之道才是正经,岂至于如今被人搁在砧板上,作了鱼肉。
想来状师那边,已将前情呈上,胡监察十分好心地叫温彦之二人也述说了当夜戏楼中的情状。说到下跪那句,龚致远本想抬出张公子大不敬的说辞,却被温彦之拉了回来,并未来得及开口。
龚致远莫名其妙看着温彦之,压低声音:“温兄你作何拉我!本就是那张公子的不是,你此行是今上钦定,那张公子打你的脸,便是打今上的脸!”
“龚兄,冷静。”温彦之此时不知要如何应对,只是在父兄之间多年耳濡目染,他知道此种事务万万不可与皇帝扯了关系,“若此时我们说出今上,那他们便更有文章可做。说我等恃宠而骄,要拿皇上脸面行下作之事,这浑水只能更浑。”
龚致远睁大眼睛看着他:“那现下如何是好?”
“其余事情,我再不懂。”温彦之叹了口气,“只愿能拖住时间,等刘侍郎。”
——被八品御史如此折腾,估计能被皇上嘲笑掉一层皮。
——只望皇上,将自己笑趴下前,能解此事,就好。
温彦之再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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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沈氏茶楼的伙计带着一名管事蹬蹬跑上二楼雅间,“刘侍郎府中来人!说有要事!”
雅间内的沈游方闻言看向齐昱,齐昱放下茶盏:“何事?”
管事跑得一张脸通红,气喘吁吁道:“主子,御——御史监来人将温员外带走了!”
“御史监?”齐昱站了起来,“温员外已经去了?去了多久?是督造府寻事?”
管事连连点头:“已去了有两刻钟了!”
齐昱气得笑了一声:“这张林芳是愈发出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李庚年连忙跟上。
沈游方左右无事,便道:“刘侍郎,且坐草民的车一道前去,总归当日,草民亦算个人证。”原本张公子受打一事,他是料到了的,本来就是送个顺水人情给齐昱撒撒气,权当还了温彦之在秋水县受难之罪,却没承想这齐昱也是个肯下手的,听说张公子真被打成了肉摊子,却还留着口气死不了。
想到这里,他目光落到前面李庚年的背影上。
——没瞧出来,这人还有如斯心狠手辣的一面。
——可伴君之侧,又岂有庸人?
李庚年能在御前受信多年,总不可能只凭借一副好皮相,虽则相见之时从无事端,亦是个心平气和的模样,可这种人一旦发起怒来,恐怕比寻常脾气火爆之人还要可怕数倍。
沈游方轻轻勾起嘴角,倒是有些好奇,到时候的李庚年,是个什么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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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御史监中已询过三轮,物证上了,人证上了,此时正在责问温彦之身为朝廷命官,为何无由打人。
温彦之站在堂中,几句绕远的话都回得艰难。
原就是个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局。若说出是要替天子责打张公子,这是恃宠而骄;若说是因张公子自来讨打,又实在牵强,且是滥用私刑。
——就算打,也不至打如此厉害!
——这哪里是要命的打法,权当是个死人,下手也嫌太狠。
胡监察简直听不下去温彦之的磕磕巴巴,连连抬手制止:“温员外,能不能就事论事。本府只问,你究竟打了张公子没有?温员外只需答,打了,还是没打。”
温彦之气结,见终究躲不过,心下三思再三思,干脆道:“人,是我打的。”
龚致远跳起来:“温兄不可!”
胡监察好生呼出口气,温彦之这厢松口,其他事情就好办了。他连忙责令堂录记下,又道:“温员外,你这就是认罪了,本府即刻——”
“慢。”温彦之板着声音道,“我只认了张公子确然是我打的,却没认打张公子是罪。”
胡监察一口气又贯起来:“你你你,本朝律法严明,无故重伤他人,就是罪过!张公子本是上门求和,求取原谅,温员外却恶意将张公子打作残废,何以还想开脱!”
“岂是无故?”温彦之便又绕回那句话:“是张公子求我打的,还自己带了荆条。”
张林芳坐在另边轮椅上哭起来:“胡大人您听听!这何得是朝廷命官言语!便说是因口角要打我儿,治我儿不敬之罪,那也该上告衙门!何以依凭官职,便对我儿私动刑罚!”
温彦之怕就怕这句“私动刑罚”,他全然不通这勾心斗角之事,此时是再想不出该如何作答。一旁的龚致远早在温彦之承认打人之时就没了主意,两人面面相觑,只觉这下要进州府大牢了。
胡监察颇为满意,正要敲案落定,却听门外衙役报来:“大大大人!门外有一行人说是……钦差大人,要来协同审理此案!”
胡监察猛地站起来:“钦差?”
话音未落,衙役已被一双手给推了开去。却见是李庚年当先进来:“劳驾让让。”
下一刻,齐昱一身云纹墨紫的袍子,迈开长腿跨入御史监大堂,眯起眼睛四下看了一圈,俊逸的脸上满是和煦,目光最终落在堂中的温彦之身上,展颜一笑,“温彦之。”
温彦之回过头,微微更挺直了背脊:“……哎,刘侍郎。”
龚致远兴奋:“刘侍郎!你终于来啦!”
这时候,坐在轮椅里的张林芳费力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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