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嘎嘣嘎嘣”地咬碎了一颗糖葫芦:“有事还是有事的。不过,老夫也想过了,好不容易,又苟延馋喘地活下来了,怎么也得对得起被你捡来的这条命,不是?”
他朝齐川勉强地挤了个有些难看的笑容,糖葫芦上的晶莹糖片粘了一片在他的唇上。
齐川赶紧伸过手指,抚过这人柔腻的嘴唇,却一脸凝正:“阿辰,我会陪你的。”
被这人指尖按住的那一刻,白辰只觉头皮发麻,仿佛瞬间整个人都要化掉了,好像这双手一下子抽掉了他全部的气力,差点把糖葫芦都扔掉了。
“你是老夫的什么人,谁要你陪,谁要你陪,谁要你陪……”
他胡乱说了几句,忙是落荒而逃。
霁城是当初展云鹏发家的地方,一夜间,从一个落遢的穷书生,摇身成了霁城数一数二的大商贾,其中不乏友人李沐的提携,但更是此人一颗玲珑诡谲的心。
盛世珠玉乱世金。
展家霸了霁城里最大的黄金买卖。金铺里,白辰对着一只镀了层金片的如意爱不释手。
“展云鹏这厮,买卖做得这么大,竟然只给了老夫这么些银子,改日定要好好坑上他一把,啧啧啧。”
“喜欢么?”齐川绕到他身边。
“当然,老夫爱财,你又不是不知。”
如意柄上镂琢着精巧细致的云纹,光滑剔透,自内里透出一水的盈润。
齐川付了银子,白辰喜滋滋地捧着如意出了铺子:“齐川,你这些年看来过得比我逍遥,这么贵的玩意儿,我至多近观亵玩一会儿,哪敢捧回家。”
齐川挑着眉问他:“你当真喜欢?”
“哧。”白辰横了他一眼,把东西扔给了他,“这人城府太深,我瞧不出来。却是可惜了姚翠,究其一生,不过是展云鹏的一颗卒子罢了。”
“他会想要做甚么?”
白辰凑近他,思忖道:“姚翠那日曾说,展云鹏和李沐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李沐功不可没。可是,无论绥林,还是这霁城,却都没有这个叫做李沐的人。”
齐川又在路边的摊子上买了根糖人,因为他发现白辰已经赖在这个摊位前,盯着那个做糖人的老头大半天了。
白辰餍足地尝了一口:“之前我在展云鹏的身上觉察到些古怪。所以……”
“所以你打算到这里来看看。李沐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展云鹏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惹上阴尸之气。”
“你怎么知道?!”
半颗糖人含在他的嘴里,白辰怔得不知该不该嚼一下。
齐川示意他道:“再不吃要化了。”
白辰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
齐川指了指他手上的链子。
白辰嫌弃地狠狠嚼了两口糖人:“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
齐川微笑着按住他的手:“这手链,却是你自己问我要去的。”
白辰一脸不信:“真的?”
齐川认真答道:“当然,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
白辰三两下吃光了糖人,忿忿地走开:“老夫不记得,所以你就可以胡编乱造了。”
齐川追上人,稍一低头,贴在他的耳边:“展云鹏和李沐……阿辰,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是么?”
“我、不、知、道!”
白辰气得肝火上头,整张脸绯红绯红的,拔腿就走。齐川在他身后笑得一脸欢愉。
多年未见,这人外表装着皮糙肉厚,可骨子里依是当年亓门中,常常跟在他身后的羞涩小儿,寥寥数语,就能惹到了他满面通红。
客栈里的那具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但是抵不住人群继续地议论纷纷。白辰两人踏进客栈,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隔壁桌有人嚷嚷着说,霁城这是出了妖怪,专挑轻壮的汉子下手勾引。
那人说得滔滔不绝,也有人当场打断了他。
“怎的说是‘勾引’?”
“怎么不是“勾引”,听说那是个狐狸精。”
霁城里出现了狐狸精,这妖风没几日就卷得整个城镇沸沸扬扬的。大概在霁城多半是亡命之徒,听见这消息后,竟是害怕的人少,起了兴致的多。
更有甚者,半夜敞开了大门,专门等着那只狐狸精。
狐者,美艳不可方物。
客栈里吵嚷着让店家留门,要等着那只传闻中的狐狸精。只是这狐狸精还没来,每张人脸上已是跃跃欲试,那股子燥热的精气都快冲到脑门上了。
白辰趴在二楼的栏杆上,跟看戏似地,居高临下地瞅着楼下。一双黑亮的眸子转了又转,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
来了霁城几日,展云鹏的府邸也摸去了几次,但府里干净整洁得不像话,莫说是厉鬼,连杀鸡宰牛都不见,好像这整个一门都是吃素的。
不过齐川叮嘱他,展府愈是如常,怕愈不如常。
白辰表示同意,但风平浪静得毫无破绽,却叫他左右不爽。想到姚翠生前死后种种,他更是恨不得让蒋方铎胡乱按个罪名给展云鹏,斩了他。
“齐川,你猜这狐妖会不会来?”
楼下堂间依然吵闹,楼上白辰忽转出了古怪的念头。
霁城的灯火暗得比绥林早了许多,半夜起的夜风呜呜咽咽地,让人汗毛阵阵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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