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暄嗤笑一声,终于恢复了不少平日里的精神劲儿,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情绪:“还没有热水澡、没有席梦思。原始人也不过如此吧?这样终生难忘的悲惨经历,我绝对不要再体验第二次!”
季瑜不置可否的笑着摇了摇头。
一阵接着一阵的夜风透过钢筋之间的缝隙吹了进来,起风了,窗外的白月亮怯生生的在薄云后露出半边脸颊。
凭借着这寸微弱的月光,季瑜抬头才看见身边那个倚墙而立的身影,不由奇道:“黎暄,你这是打算站一整宿吗?”
此话一出,就听见黎暄用仿佛被人踩到痛脚的语气欲盖弥彰的说:“不是,我觉得站着也挺好的,再说,地上也太凉了。”
季瑜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黎暄微微曲起支在墙上的左腿,突然问了一句正中红心的问题:“你是不是……害怕老鼠过来咬你?”
“……”
黎暄没有回答,脸却像是发烧了似的染上了可疑的红晕,生平第一次为现在没有电、没有光的悲惨处境感到庆幸,不然脸上的表情也绝对会出卖自己!
总是无往而不利的肉食系男人,竟然会被区区一只老鼠吓得不敢动弹,说出去恐怕都会让人笑掉大牙。
黎暄可以不在乎旁人是如何在背后诋毁或是抹黑自己有多么难以相处,虽然那也的确与事实相差无几,但是他却无法不去在意只要暴露出一丁半点儿的弱点,就会被人在背后嘲笑奚落的可能。
那才是身为一个完美主义者的肉食系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黎暄打定主意,要是季瑜胆敢因此嘲笑自己,他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然而季瑜接下来的举动却让黎暄整个人都愣了一愣,只见坐在脚边的高大男人缓缓站起身,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抖了抖,随即弯腰铺在了满是灰尘的地上。
黎暄听见男人一如既往的温柔嗓音在耳边响起:“你可以坐下来了。”
似乎察觉到了黎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僵硬身体,男人甚至善解人意的再次开口道:“没关系的,反正已经弄脏了。”
为什么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样温柔的人呢?
简直就像是快要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一样。
黎暄的心里破天荒的产生了负罪感,咬了咬嘴唇,无论是到了极限的体力、或是支撑不住的双腿都让他最后不得不选择坐下来,坐在了依稀还带有男人体温的西装外套上。
“……谢谢。”
“不客气。”
意料之中的公式化的对白更让黎暄倍感挫败,窗外的夜风丝丝缕缕的轻柔的吹拂过人的脸颊,带着初夏独有的青草香气,空旷黑暗的工厂里只有他们二人并肩而坐,寂静得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了彼此。
在这样的时刻,黎暄忍不住想要跟身边的男人多说几句,说什么都好,只要听见那把温柔沉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黎暄就觉得很安心。
“……你对任何人都这么好吗?”
糟糕的开场白,倒像是一种不满的质问了,黎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出口却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样,也是惯性作怪。
季瑜显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种问题,顿了顿,才回答道:“倒也不会。”
不等黎暄再问,季瑜带笑的声音便在黑暗中响起:“我想没有谁会对讨厌的人好吧?”
这倒是不可多得的能够看见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的季瑜开玩笑的时刻了,黎暄怔了怔,下意识的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你不讨厌我吗?”
话音刚落,气氛就突然变得出奇的诡异。
黎暄反应过来,差点想杀了自己,这种软弱得不像是会从自己口中说出的问题,什么“讨厌”不“讨厌”的,他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了?!
果然夜晚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懊恼不已的黎暄再次陷入自我折磨的怪圈,下定决心在接下来的时间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再说任何多余的话了,就在此时,却出乎意料的听见了季瑜困惑不解的声音。这让黎暄更加觉得抛出这种问题的自己就像一个傻瓜一样。
还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大傻瓜!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黎暄显然已经忘了刚刚才给自己定下的不要再多说任何一句话的规矩,立马就满不在乎的冷笑道:“编辑部里还有不讨厌我的人吗?”
季瑜很想为他超高的觉悟性以及超前的自知之明鼓鼓掌,然而黎暄却像是进入了自暴自弃模式,倒让他有些哑口无言了。
“……觉得我说话难听、不好相处的人也不在少数吧?什么‘空降而来的花花公子’这种绰号,嘁,那群混吃等死的编辑起绰号的技巧就不能再高超一点儿吗?”
“……”
“我不在意他们如何在背后议论我,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而我也无需跟那群碌碌无为之辈做朋友。”
“……”
对于黎暄深刻的自我认识,季瑜表示自己早就看出来了,何止是没把编辑部里的其他同事放在眼里,从始至终,就连自己这个直系上司,黎暄都没有放在眼里过!
不过季瑜也不打算说出来而已,看透不代表要说透,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
毕竟,大多数人都会出于自我保护的天性防备甚至抵触看得太透、聪明太过的人。
而身边的黎暄显然就是后者,锋芒太盛,只会引来非议。
如果始终不懂得隐藏自己的野心,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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