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准显然听见了王大关刚才的话,随意瞥过一眼,又把目光调转到那些马身上,像是自言自语般慢悠悠念道:“‘幸运星’不行,太小了,根本不在状态,也没有斗志。哪可能敌得过经验丰富的‘大进强风’。”
“小怕什么,初生牛犊还不怕虎呢,‘幸运星’是赢定了!”王大关也“不怕虎”地梗起脖子,指着身后给他撑着门面的蒋亦杰炫耀道,“哼,我老大说的!”
龙准闻声抬头,看看蒋亦杰虽然身量够高,脸孔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忍不住嗤笑出来:“怎么,现在的学生仔会考不合格都跑来跟人学买马?里岛大学有没有马经系?小弟弟,你又从哪看出来那匹不入流的马能跑得赢?”
蒋亦杰双手漫不经心插在口袋里,不卑不亢地一偏头:“我不是看出来的,是听来的……”
龙准高高挑起眉毛,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蒋亦杰冲着“幸运星”一扬下巴:“听它说的。”
所有人哈哈大笑,显然把这当成了打发时间的玩笑话。
蒋亦杰不以为然地扁扁嘴:“不信?敢不敢赌一把?我赌‘幸运星’,不是它的话……脑袋输给你。”他抬起手掌在喉咙前面一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指指龙准,“你输了的话,不用赔脑袋,请我喝杯酒!”说完露出个邪邪的笑容,带着几分未经世事的嚣张,但分寸拿捏得很好,介乎于挑衅和玩笑之间,并不讨人厌。
既然是在赌,就要把话说得绝一点,否则怎么勾得起对方兴趣。
龙准心里暗笑,哼哼,可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还自以为有腔调,早晚会吃亏。放在平时,有人这样叫板,他或许会略为不快。可今天是来玩的,反正他心情好得很,也乐得看笑话,于是一拍巴掌:“成交!”
蒋亦杰舒了口长气,到底是十年前的龙准,还没变成后来那条吐着信子的眼镜蛇,派头没那么大,戒心没那么强,脸上没那么多皱纹,眼神也没那么阴郁,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和素不相识的年轻人打赌。
龙准,你活得可真快活。把我当笑话看没关系,总有你笑不出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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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前一刻,所有人屏气凝神,场内异常安静。等到马一出笼,霎时间沸腾一片,所有人不断叫喊着马匹和骑师的名字。随着赛马飞箭般冲向终点,欢呼声不断壮大,又在同一时间里转化成泄气的嘘声和抱怨的叫骂声,废弃无用的马票被丢向半空,雪片样飘舞着。
由始至终,蒋亦杰紧张地紧盯着赛道,手心攥得出了汗。“幸运星”从踏出的第一步开始,就遥遥领先,奔跑起来的它和在场地边胆怯的样子截然相反,姿势舒展,四蹄腾空,步伐轻快,终于在王大关超高分贝的尖叫声中,率先到达了终点。
“幸运星”赢了,蒋亦杰也赢了。这匹小马不仅给他带来了久违的幸运,还大爆冷门,为他赢得了一笔不小的奖金。
接下来的比赛按部就班进行着,六场不同长度的赛程跑完,已经是深夜。龙准倒很大方,并没因为打赌输掉而感到丢脸,反而派了人来招呼蒋亦杰,说是愿赌服输要请他喝上一杯。虽然没有预测到“幸运星”的爆冷,但龙准还是在其他场次上赢了钱,心情大好。
蒋亦杰客客气气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坦言今天是和朋友来看热闹的,关于赛马的那些话,只是开玩笑胡说而已,当不得真,说完果断扯着关大王跑了出来。
自己和龙准的身份都很特殊,要是像这样萍水相逢的,连对方底细都不知道,就无所顾忌地凑上去,事后想起来难免惹人生疑。所以要适当迂回一些,欲擒故纵。
他记得龙准的习惯,赛马结束了常常先去三角街一带喝酒,喝到有七八分醉意,又在附近吃一家老字号牛杂锅当宵夜,然后洗澡按摩,每次都要闹到凌晨。所以不用急,只要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就好了。
于是当龙准乘坐的两辆轿车在拥堵的小路上走走停停、龟速行驶时,再一次看到了在路边费力拦着的士却一无所获的蒋亦杰和王大关。车窗是摇下来的,两下彼此看到了,龙准很自然地招呼道:“这个时间是叫不到车子的,跟我走吧,还欠你们一杯酒。我这个人可不喜欢欠别人的。”
蒋亦杰正中下怀,满脸感激地接受了邀请。
重新出发,开车的大块头望着后视镜询问龙准:“龙哥,接下来去哪一家?”
龙准略一思索:“听说古展哥在三角街后段搞了一家什么‘骚兰士’的夜店,火得很,每晚都爆满。走,去瞧瞧,看看有什么了不得的名堂,咱们也学习学习。”
蒋亦杰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砰砰砰狂跳不止。“骚兰士”不就是s?那可是大哥负责的场子!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要见到十年前的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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