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的时候,魏国曾在荥阳成皋一带修过一条巨大的运河,到了秦末,楚汉相争曾以这条运河为界平分天下,西属刘汉东归项楚,从此之后,楚河汉界的说法传扬千年,并且一直坐落到了棋盘上,这道难以逾越的屏障,名字叫做鸿沟。
雍齿反了,这事儿并未逃出虞周意料,所以火苗刚冒了个头就被扑灭了,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可明言的说,闹这么一出,还是虞周隐隐期望并且有意放纵的结果,究其根源,并非为了给自己找不自在,而是要在樊哙跟刘季之间犁出一道宽阔的鸿沟,让他再难离去。
这番作为多余吗?有点,也不全是多余。
相处了这么多年,要说情义不深是假的,可是樊哙此人毕竟不是龙且、不是季布钟离昧他们,年龄差异摆在那,他背后还有那么一群同乡,不做点什么的话,实在心里难安。
说是阴谋论也好,说是交人不赤诚也罢,虞周就是这样,因为樊哙离开的代价太大了,楚军的许多战器他都熟悉,每一个人什么性子他也清楚,这样一个樊哙投奔刘季,不比半个张良差。
再退一步说,就算樊哙不会背离楚军,凭着刘季为了一口狗肉追到河对岸的本事,纠缠起来他能抹开面儿?
不行吧?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怎么办?人马兵甲可不是狗肉,有借无还那是要埋下隐患的!
所以啊,虞周干脆把这坏事从头就干了,有这么一茬当根脚,举荐不利的樊哙势必理屈,以后面对同乡总能更慎重些。
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忍受逆境,但是想看清一个人的本性,就请给他权势……
果然,看到楚军节节败退,从未去吴中开眼界的雍齿心动了,他认为时机已到,匆匆忙忙改旗易帜,就像“曾经”数次叛离刘邦一样……
可惜这次没人惯着他,楚军不缺武将,虞周也不需要拿他当人样子安抚众心,十一条同袍性命,就算樊哙想饶他也做不到了。
“夫君在想什么?还在为樊大哥的同乡一事扰心吗?”
虞周呷了一口清茶,边嚼边说:“让你走也不走,随着陈婴的船队又回来是怎么回事?还有空担心别人,再这样我就动用家法了。”
项然眼睛一眨:“咱们的家的家法是什么?”
“……
这些都不重要,以后随军不可胡闹知不知道?”
项然眼睛一亮:“以后我还可以随军?”
“……
想都别想,刚才是口误,你见哪个将军拖家带口上阵的?有了后顾之忧怎么打胜仗?”
项然瘪着嘴:“那场大战夫君早有准备,我在船上能有什么危险?分明是你嫌弃我碍事了……”
虞周懒得在这话题上纠缠下去,转而问道:“樊大哥还是谁都不理吗?”
“嗯…听燕恒说,他把自己关在车里好几天了,吃喝不误从不言语,还听说……他一直在磨刀。”
虞周垂着眼睑,一低头,映入眼帘的是项然那张仰视他的小脸,轻轻拍了几下,叹气道:“长痛不如短痛,加快行程吧。”
项然打开车窗轻语了几声,再回来,泼掉冷茶重新倒上一盏,这才枕着夫君的膝头继续发呆,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问道:“樊大哥……会亲手杀死同乡吗?”
虞周很不愿意让她接触这些,回头一想,一场大战都见识过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也许吧,如果樊哙不动手,此人就会押解回吴中交由萧长史发落,进了刑狱,光是景寥那一关他都不好过,所以啊,樊大哥给他个痛快反而是种解脱。”
项然抱了抱肩膀:“我不喜欢景寥,真想不通,为什么景氏会出一个这样的疯子……”
“景寥这家伙啊……”
“咚咚——”
“都尉,往前五里就是曲阿了,我军是否进城?”
虞周连忙正襟危坐,拨开车上木窗向外看去,过了片刻才回道:“此城本是樊哙牧守,问过他没有?”
“他说任凭都尉决断。”
“那就进城吧。”
“喏!”
曲阿不大,占了地利便宜总还喧嚷一些,此时此刻,这座边城显得萧条许多,盖因大战在侧带来的人心不稳,还有只靠几个百将勉强支撑的缘故。
车轮咯吱作响,扬起一片片飞尘,漫天土黄色更添苍凉,跟这夏日里的生机格格不入。
行入城门的时候,虞周首先看到了悬在上面的五颗脑袋,还有迎风轻舞的九凤楚旗。
马车停下的时候,仿佛可以感受到樊哙极不情愿的心情,天边忽然飘来一朵阴云,遮住太阳俯视大地的目光。
伴着这股凉意,樊哙下车了,一改过去的嬉笑模样,头发乱蓬眉毛紧锁,宽大的肚皮直接袒露着,腰间别着一把尖刀……
这身打扮……是初见之时的屠夫模样啊!
一个同乡四个昔日部下,五花大绑跪在市井中央,没人知道这一幕落在樊哙眼中会让他想什么。
大肚皮一起一伏,樊哙大踏步走向雍齿,步伐再无一丝犹豫,神情变得清冷,他用嫌弃的目光看了一圈,悠悠开口了。
“雍黑子,俺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吧?”
雍齿垂头:“老樊,啥也别说了,你能不能再跟几个头领求求情,啊?就说雍齿知道错了。
你看,我身手还行,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啊,他们不是用人之际吗,我可以将功折罪啊!”
樊哙脸上的横肉跳了几下:“将功折罪?你先回答俺,老樊有没有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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