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有些吃惊,上一个这么做的,是处在惊恐中的小皇帝。
赵致礼的脆弱只是一瞬间,他深吸了口气,又将季衡的手放开了,盯着季衡的眼睛,说,“我总是觉得你很奇怪,你真的只有十岁吗?”
季衡叹了一声,“那你觉得呢。”
赵致礼说,“一点也不像,我觉得你和我一样大。”
季衡笑了笑,说,“那你就这么认为吧。”
赵致礼看他笑,神色就更柔和了一些,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道,“我听说你出生后,你父亲季侍郎并不喜欢你,你母亲带着你下了江南,到你七岁才回京城来。季大人是不是并不是很看重你?”
季衡知道赵致礼一定知道这些,但是听他说出来,又是另一番心情了,季衡说道,“我父亲是个很严肃的人,即使他看重我,也不会表现得很明显。在江南长大没什么不好,那里很漂亮。”
赵致礼看他这样避重就轻,也就不再说这方面的话题了,“你真不像个孩子。”
季衡反而和他开起了玩笑,“当然不像了,我本来就还是孩子。”
赵致礼被他这句话逗笑了,笑了之后又沉默了下来,他看了一阵外面在阳光里熠熠生辉的荷花,又看向面庞细嫩似乎比荷花还要娇嫩的季衡,突然叹道,“君卿,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
季衡大约知道赵致礼所愁何事,正是这些愁绪,让他想要自暴自弃。
赵家现在无论权势有多大,说到底,也只是外戚,只是一个侯府。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这兴替,说大是一个国家,说小,也可以是一个人,一个家族。
历史上那么多盛极一时的后戚母族,能够得到善终的能有多少。
要说赵家自己不知道自己走到极盛就会转衰,那是不可能的。
赵太后想要依靠控制皇帝,想要依靠吴王来牵制李阁老,这些都不过是想要将赵家的荣耀延长罢了,想要一直保住赵家,这是很难的事,即使汉朝有王莽篡位,但王莽的结局也并不好。
皇帝并不是一个傻子,不是昏君,他总有一天能够上位,赵家恐怕现在因此已经慌了,钻入权势里的人,即使能够清楚情势,也会身在其中身不由己。
赵致礼从小生活在赵家这权势鼎盛之家,恐怕也是看得清楚的,所以在赵家要和吴王联姻之时,他才这么不知所措和烦躁。
季衡道,“很多人处在权势之中,都会被权势迷花了眼,即使清醒的,也为情势所迫,觉得没有办法走回头路,不过,你现在还是崭新的,路在你跟前,你还能够选择,如果你彻底走进去了,想要转圜,我觉得那时候,才更加艰难。”
赵致礼看着季衡,道,“你果真是知道的。”
季衡对他笑了笑,“和你相交时间也不算短,我怎么会一点不了解你。”
赵致礼点点头,说,“虽然的确如你所言,但是现在情势如此,我也没办法了,我根本劝不动家里,只能去娶那香安郡主了。”
季衡说,“其实,我觉得你将你的烦恼同皇上说一说,还要更好一些。”
赵致礼却摇头,“我最近都不想进宫去。要说,你替我对皇上讲吧。”
季衡拒绝道,“不行。你让我去讲,皇上根本不会相信你的诚意。再说,我想,其实你还有很多话想对皇上说呢。皇上是个心思剔透的人,你去对他说,他定然会理解你的。”
赵致礼沉吟了一阵,看着荷花发呆,又过了一阵,突然道,“你听到唱牡丹亭的声音了吗?”
季衡怔了怔,没想到他话题转得这么快,点点头,“听到了。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
季衡低低哼唱,倒有些韵味,赵致礼笑起来,说,“今日谢谢你,咱们去看戏去吧。”
季衡站起身来,说,“你后日可会进宫上学。”
赵致礼说,“当然要去的,这已经是最后的时间了。再不去,以后也就不会去了。”
季衡笑道,“希望你能早点到,每日早晨去了你没在,我还挺不习惯的。”
赵致礼说,“我记住你这分情意了,你原来也是会想念我的。”
季衡说,“你别把对风月所里的姑娘们的话拿来对我说。”
赵致礼愣了一愣,“我可不会对这里的人说这种话。”
季衡瞥了他一眼,不再出声。
两人回了水榭里去,水榭里正是热闹时候,看戏的,玩乐的,倒很热闹。
赵致礼说,“今日大家好好玩,还想要什么,让这里的锦娘弄来就是了。”
邵归看回来的赵致礼总算是退去了阴沉神色恢复了往常,不由松了口气,然后对季衡,就更是刮目相看了。
他赶紧活跃气氛道,“真的什么都可以吗?小灵仙几乎不以真面目示人,总是化着厚厚的妆,季庸,你能让小灵仙把脸洗干净了,再来给咱们敬一盏酒吗。”
赵致礼瞥了邵归一眼,说,“你还想要提要求,今日你做的好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邵归一张云淡风轻的脸,嘴里的话却很不含糊,插科打诨道,“我今日的确是做了好事,你看我前几天来找你,你不是骂人就是摔东西,今日却心情大好了,你要怎么同我算账,上次我看上了你的收的一本精细册子,你要送我?”
赵致礼走过去就给了他一脚,“你真会得寸进尺。”
邵归嘻嘻哈哈地避开,赵致礼又说,“行,今日你陪我回去,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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