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传来了轰隆巨响,是万千马蹄齐齐踏在地面发出的巨颤,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刚才她与康惜赐看到的匈奴大军,这里的厮杀声终于将大部队给引来了!
耳畔厮杀不绝,景如是紧张得全身冰冷,她惊险地避过匈奴骑兵一次次可怕的刀劈,也不反击,而是径直冲到了康惜赐身旁。
“别恋战了,匈奴大军追上来了!”景如是大声道。
“殿下,你快走,属下殿后!”虎贲军校尉大喊道,洒满鲜血的脸上布满刚毅,他催促康惜赐先走。
康惜赐没有说话,他回头看了一眼如蚂蝗般冲过来的匈奴骑兵,脚下土地颤动得越加厉害。
“还想什么!你要是被匈奴人抓住了,后果更严重。”景如是见他犹豫,加重了语气吼道。
“殿下,景大人说得对,你快走吧。”校尉附和道。
康惜赐心知在平原上匈奴人的马有多快,他要带着剩下的虎贲军离开是没有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如校尉所说,虎贲军留下阻截匈奴人,而他继续向着西北方向而去,搬救兵。
“走!”思及此,他断然转身,发出一声历喝,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景如是紧紧跟着,狂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将后方冲天的震喊声淹没。
直到再也听不到兵器相接的声音时,景如是惨白的脸色才终于有了一丝血色,然而,康惜赐却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景如是差点与他撞上,好不容易控住马,才不解地询问道。
“前方也有匈奴兵。”他的表情肃穆得可怕,视线直落在地平线的尽头。
景如是没有他那样好的视力,她翻身下马,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当听到一阵阵有节奏的闷响声时,她立即抬起头来,但仍然心存一丝幻想:“有没有可能是朝廷的人马?”
“不可能。”康惜赐一句话便断了她的念想,“各州军队早已紧急调往前线,此时京城再出兵只有一种可能:情势已经凶险到京城布防都可以不顾忌的地步。但我们今日才见到大股匈奴骑兵出现,京城得到消息的时间只可能更晚,所以绝不会提前派出援兵。”
“那我们向东方去吧。”景如是此时反而镇定下来,她分析道,“前有来袭、后有追兵,这么多匈奴骑兵出现,西方定是失守了,我们向着东方而去,那里有雁门关,有巢将军,我们把消息带过去,好让天泉有所防范。”
“只怕已是来不及了。”康惜赐神色冷峻,眉峰如川般拢了起来。
史载:安康五十六年秋,北匈奴犯境,与朝廷军激战于北三郡月余。然,两路匈奴大军偃旗息鼓、骛行潜掩,自草原作大迂回,悄无声息出现于崤山以南,意指荆州——
“什么,殿下下落不明!”上党城,当听到虎贲军遭遇匈奴骑兵偷袭的消息时,双眼布满血丝的巢文彦愤怒地一拳砸在大桌上,桌面顿时凹进了一块。他转头对端坐在主帅椅上的人说道:“父亲,我请求带兵前去搜救殿下。”
巢靖国面色如铁,断然否决:“不行,贸然出击与送死无异。”
“现在匈奴深入我国腹地,前线几城的联系已被切断,如果再无行动,岂不等于坐以待毙?”巢文彦争辩道。
“那你可知他们等着就是你的自投罗网?”巢靖国起身,魁梧的身躯带着铁血坚毅,他说道,“殿下失踪,我自会派人去寻,但不会是你,你太过急躁,只会失了分寸。”
“父亲!”巢文彦还想争取,巢靖国却冷冷扫了他一眼,目光坚决如铁,不容置喙。
巢文彦只得收声,气愤难耐之下转身就走。
“看着他,没有我的兵符,禁止他出城。”巢靖国对身侧之人交代道,他知道巢文彦与康惜赐情同手足,如今祁王生死不明,巢文彦绝不会坐等视之,然而时局维艰,他决不能放任他贸然去送死。
同一时刻,康惜赐和景如是正骑在马背上,他们的身后被夕阳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两支离弦的箭矢疾驰向前方。
“前面就是新津,若是没有意外,那里还有五万驻军。”为了避开匈奴大军,两人只能在林间小道间赶路,这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不少。
一路上,康惜赐的话都很少,此刻也是,他虽然因景如是对边防驻军这么了解而有些疑惑,但却没有接话。
渐渐地能见到城墙壁了,景如是的心情也随着激动了起来,这一天两晚,他们只停下休息了不足半个时辰,体力的严重透支,让她无比渴望前方能有个安身之地,至少可以让他们暂时安全。
然而,当看清城池上空冒起的缕缕黑烟时,她的心脏又倏地被揪紧了。
“康惜赐,有些不对劲。”景如是放慢速度,警惕地康惜赐说道。
不必她说,康惜赐就已经看出了异常。城门大开,城外的土地都被鲜血染红了,黑烟中夹着火光,然而四周却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刮过旷野的声音。
没有厮杀,没有激斗,只有死一般的安静。
“小心靠近。”康惜赐叮嘱道,景如是点点头,跟在他的后面。
残阳如血,马蹄下方的土地绵软如泥潭,那是土壤被大量血水侵泡过后的结果。
地面上布满了马蹄,这里不久前应该来过大批人马。
当他们来到城门前方,看到里面堆积如山的尸体时,景如是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而康惜赐则攥紧了拳头,目赤欲裂。
这是一场泯灭人性的屠戮,罪恶滔天的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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