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上前一步,对杜若堂说:“天儿热,已经让李公公备了解暑茶,闲暇的时候别忘了喝上几口。”
杜若堂点点头。
李昀又道:“这个地方临水,热而多雨,湿气较重,备下的红豆汤要记得喝。”
杜若堂笑道:“喝了这个又喝那个,下官记得了。”
李昀又道:“丞相大人定是比我想的周全,却还是注意些。”
杜若堂道:“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的婆妈?”
李昀一笑,犹豫了一下,终于扯了杜若堂的袖子道:“丞相大人,我……”
我什么呢?李昀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
“我会等着你。”
这句话说的有些唐突,杜若堂眉眼弯了一下不置可否,上了轿子。
李昀看着几顶轿子依次离开,看着杜若堂那顶慢慢消失不见,站在那里许久没有动地方。
回到书房,李昀拿出一张纸,又拿起杜若堂经常用的毛笔,写了几句话。
洛尧走了过来:“皇表哥真的确定要如此做么?”
李昀将书信藏到袖中,点点头。
洛尧拿出去往江州的折子,李昀见无不妥,便拿起杜若堂的丞相印,盖了印章。
此时李公公走过来弯腰道:“皇上,去往江州的官船已经备好,是否多派些暗卫保护?”
李昀摇摇头:“来回不过两日,人够了。”
“皇上还是带着奴才吧,这两日舟车劳顿,没个人在身边儿服侍……”
李昀拍拍李公公的肩头:“公公这几日辛苦了,这几日且歇两天,待……待朕回来,定不会让公公如此操累。”
几句话让李公公差点老泪纵横。
到了码头,李昀回头瞧,此时晟州府衙应该很是热闹,丞相大人亲自监管此案,定会审很久。
小时候师傅不让自己跟着出去“办事儿”,每每师傅走了久了,自己就会跑到这个码头望着,总想着有一日自己也跟师傅一样,可以从这个码头坐着大船离开。
如今还是同样的码头,不仅有大船,后面还跟着三四个小船,浩浩荡荡好不威风,自己却不想离开。
洛尧看着李昀的神情,小声道:“皇表哥,上船罢。”
船甲板上几个仆人已经开始拉杆子。李昀又向晟州府衙的方向望了望,然后随着仆役上了甲板,往舱中去了。
官船启航,渐行渐远。
天色尚早,晨光里都透着些许凉气,洛尧着下人准备粥点,又看向站在船头望着晟州的李昀,对下人道:“还是等皇上自己过来的时候再端上来吧,现在莫要打扰皇上。”
李昀站在上面已经有半个时辰了,直到晟州城成了一片模糊。
人永远说不准自己在想些什么。做皇帝是全天下人求之不得的事情,若有人对过去的李昀说,有一天你会当皇帝,李昀睡着都会笑醒。
可真要到了自己头上,却发现本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甚至如今李昀有些惟恐不及。
杜若堂对自己说过,自己和洛慕恒本没甚么不同。或许是因为在杜若堂心里,觉得李昀是五百年后的洛慕恒,所以尽管是两个人,因为有了洛慕恒的样貌,有了洛慕恒来世的身份,所以对李昀会格外好一些。
这些好沉沉甸甸,思思绕绕的进了李昀的心里,时间一久,有时候,李昀自己也觉得,很多事情他也可做得。
但那日在苦提庵,看见杜若堂对着李昀,唤着“承轩”,李昀那时候就知道了,自己一辈子也做不了洛慕恒。
那人喜欢喝淡茶,喜欢看书,聪明绝顶,一个眼神仿佛就能看透所有事情。
那人淡雅如梅,高洁明亮,穿着再普通的衣服也是高雅出挑。
那人心里装着一个人,便就是那个人。对自己客气和善,不等于把自己当作了心里装着的那个人。只是透着自己的样貌,在想着另外一个人。
李昀与杜若堂这辈子注定不是一类人。他与杜若堂中间隔着一堵墙,哪怕没有洛慕恒,哪怕没有这五百年,这堵墙也在。
杜若堂也好,或者是五百年后与杜若堂极其相似的苏祈也罢,都是自己触碰不到的人。
还是那句话,再扑腾的麻雀也不是凤凰,何不回到自己的麻雀堆里,偶尔有幸能看一眼凤鸟在天边飞过,已是幸运。
☆、烟障重重
凄凄和秦子期抱着自家快满周岁的孩子站在秦外城门,见一辆马车驶来。
凄凄盯着对面的款款而来的人小声道:“我看着,还是觉得像。”
秦子期道:“本就是同一个。”
人到跟前,秦子期和凄凄跪拜,李昀将人扶了起来:“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多礼。”
洛尧看着小娃逗趣,就过去用指头逗他,秦家小子人虽小胆子却大,张了嘴直接咬了上去。惹得几个人笑不拢嘴。
秦子期看着李昀:“其实在下也不清楚你来到这里的来龙去脉,烟障里尸骨多,瘴气大,进去久了不好。”
李昀道:“在下进去两个时辰后,还请秦公子将烟雾散了,千万别伤了皇上多身体。”
秦子期点点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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