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叔他们鞍前马后的忙乎了大半个月,终于把司家大宅从里到外装扮一新,就连青草茵茵的院子里也架满了钨光灯,把夜晚照耀得如同白昼一样喧嚣。
草坪上的自助餐盛宴刚刚开始,光鉴照人的银制餐具,让人垂涎欲滴的精致食品,带着高帽子脸上堆笑的大厨们,穿着华美衣服的男男女女,仿若电影里的场景。有人在钢琴上奏起了秋日私语。
若隐若现的悠扬琴曲传入耳中,弹琴的是自己的母亲,苏千秋心里知道。
她隔着工人房的窗户向外张望,外面一片觥筹交错,笨重的三角钢琴立在草坪之上,钢琴前坐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钨光灯光芒耀眼,在黑暗中拉伸出她长长的背影。
然后她看见穿着修身燕尾服的司南被他母亲推了出来。
少年的脸庞早就不复童年时的圆润,时光在他脸上渐渐雕刻出分明的五官,清秀的眉,狭长的眼,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黑色的碎发散在额上,略略遮住了双眼,也恰到好处的掩饰了他眼中的讥讽和不屑。
只有当他的目光掠过人影斑驳的草地,掠过推杯换盏的人群,望向那小小的工人房时,才会换上一副柔软而温暖的神情。
十三岁的少年,早就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灯光聚集在少年身上,勾勒出他修长而笔挺的身材,哪怕在这么一大堆人里,也显得格外出类拔萃。苏千秋忽然觉得隔开她和司南的,不仅仅是眼前的窗户,而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
眼看着司南的目光正要转向这边,苏千秋猛的从窗前缩回头,像逃避着什么似的,沿着墙壁缓缓蹲下。
同样被禁足的奶油听到声响,讨好的靠了过来,傍着苏千秋,呜呜的叫了一下。
“我没事,就是忽然觉得心口有点痛。”
苏千秋安慰式的摸了油,又把奶油拉的更近,然后一头埋入奶油暖暖的颈窝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逃离那个泾渭分明的社会。
外面是热闹的,却不属于她。她只能和自己寂寞的影子形影相吊。她在这个画地为牢的孤寂之地愈陷愈深,直至被自己内心深处涌动的悲怆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嘭”的一声打开,门廊明黄的灯光照进这个黑暗的偏房,却衬得房间深处的黑暗愈发的浓郁。
站在门口的是范叔。
平时总是从容不迫的管家脸上显露出一种少见的慌乱。范叔看见她蜷缩在角落里,反而舒了一口气。
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刮肠搜肚的遣词造句,然后说,“千秋,你你母亲交代先送你回去。”
苏千秋猛然被拉回现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平时都等她一起回去啊。”
范叔摇了摇头:“宴会可能会去到很晚,你先回家睡觉,我晚点再送她回去。”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苏千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跟着范叔穿过草地去往停车坪,范叔的脚步很急,她要小跑着才能跟上,身上的白色连衣裙扬起了一阵风,却不知道自己身上简简单单的颜色和衣冠鬟影的客人们形成鲜明的对比。不少人停下了口边的交谈,望着这个眉目如画的少女,互相投去询问的目光。
经过司南身边,两人目光相碰,不约而同的会心一笑。
苏千秋悄悄挥了挥手,用口型比划着:“生日快乐,礼物晚点给你!周末再见!”
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不是每个说了再见的朋友,都有再次相见的机会。
回到家,苏千秋给自己冲了一个透心凉的冷水澡,好像这样才能洗去一个小时前内心的那种浮躁和不安。冲完凉关了灯四肢伸展着躺在床上,一种无法言喻的惊惶慢慢爬上心头,只是之前的夜晚太过喧嚣和疲惫,苏千秋就在这种如蛆附骨的恐惧之中,慢慢进入了梦乡。
半夜三更,苏千秋感觉有一只软软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又在自己额头上亲了一下。她努力撑开眼,房间里溢满了冰凉似雪的月光,站在她床前的女人有着母亲熟悉又温暖的气息。嗯,妈妈回来了。
她安心的闭上眼睛,未来得及发觉母亲那凌乱的发髻,被扯破的礼服,脸上的泪痕,以及心如死灰的空洞眼神。然后一声门响,那个性子高洁的女人离开了家,也把苏千秋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关在身后。
有时候,人是一夜之间猝然成长的。
第二天依然是暑假,睡到自然醒的苏千秋爬起来,发现桌上不见往日早已备好的早餐。她喊了一声“妈”,带着一丝颤栗的声音在不大的房间里反弹,回荡,却激不起半点回音。
她下床在屋里转了一圈,母亲不在,屋里的每个角落都渗透出孤寂着的荒凉。
然后,嘭嘭嘭嘭几声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了这死一般的静寂。
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尖,透过猫眼,苏千秋看到门外站着两个穿着警服的人。
“有什么事吗?”
听见少女青稚到声音,门外的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年长的那个警察好像把什么重担接了过来,低低的问道:“请问是苏澈清的家属吗?我们有事想和您说。”
他们口中吐露出原本属于母亲的名字,“苏澈清”三个字在一瞬间变的无比陌生。
苏千秋心头闪过一丝强烈的恐惧。
她不想开门,更不敢开门,好像永远龟缩在门内,就能保护自己,不用直面那些对十三岁的少女而言,过于残忍和直白的现实。
“嘭嘭嘭嘭”,催促的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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